第十三章
左新手握一個黑色的小型控制器，有點局促不安地站在證人席上。
這是她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樣的場合里，周圍全都是人，而且這些人的目光還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將視線掃過陪審席。
她看到了顧風臨。
而顧風臨也同樣在看她。在兩人對視的瞬間，顧風臨從左新眼睛里讀到一種名為“安心”的情緒。
也許是看到熟人所以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左新深吸一口氣，像給自己打氣一般，將嘴巴抿成“一”字，轉(zhuǎn)身面向尚秋立。
她按動了手里的控制器，喚醒了位于法庭中央桌子上的小方塊（一種全息投影設備，因外形是一個長約3厘米的立方體，所以被俗稱小方塊）
小方塊向上投影出一張全是亂碼的圖片，整個庭審現(xiàn)場的人都能看到。
左新：“我是Eston公司售后部門的員工，案發(fā)后，管理署的人曾來我們公司尋求幫助，他們…他想要解讀寅歌芯片。以下便是我從芯片中分析出的內(nèi)容。”
左新指了指那張滿是亂碼的圖片：“這是寅歌被孟天華先生毆打后，失去意識之前他的芯片里所記錄的畫面。如大家所見這是一串亂碼?！?p> 左新的手指輕輕滑動，畫面立刻就切到了下一張圖上，圖上是一行行排列有序，且規(guī)律可循的陌生文字。
“但其實并不是一串亂碼，我將這些圖案重新組合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都是最近才在機械世界流行起來的機械人自創(chuàng)語言。發(fā)明者未知，但我們通過比對之后發(fā)現(xiàn)，當時寅歌想要表達出來的訊息是——”
ppt翻到了下一頁，那是一張很專業(yè)的醫(yī)學診斷圖。
“這是寅歌當時對本案死者孟慶先生作出的診斷，這里面有很多醫(yī)學的專業(yè)術語，我請教過這方面的專家?！?p> 畫面又翻了一頁，這次顯示的是由何雨醫(yī)生主筆的書面證詞。
“這位專家名叫何雨，他是國內(nèi)最有權(quán)威的內(nèi)科醫(yī)生之一。他將寅歌當時的診斷，和醫(yī)院出具的診斷書做對比之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寅歌當時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沒有失誤。況且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也印證了這一點，孟慶先生在被送往醫(yī)院之后，還是因搶救無效而死亡了?！?p> 顧風臨臉上的肌肉逐漸緊繃起來。
又來了，又回到了剛剛最初的那個話題——像孟慶這樣被科學認為已經(jīng)無法救治的病人，到底有沒有被救的資格？
顧風臨認為有。但臺上左新的表情，顯然是認為沒有的。
她講話時毫無波動的表情讓顧風臨覺得，要么，她是一個天生對生命冷淡的人，要么，她就是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才會在這么小的年紀就將生死看的如此之淡。
“而且，”左新繼續(xù)說著，“我還在寅歌的芯片中，發(fā)現(xiàn)了當時他與蘇九小姐的對話內(nèi)容?！?p> 左新按下播放鍵——
“什么事？”首先出現(xiàn)的是蘇九的聲音。
“主人，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生病的老人。請問我是否應該救他？”
“……”蘇九沉默了。
“我剛剛掃描過他的身體狀況了，這位先生患有嚴重的心臟疾病。即使我現(xiàn)在對他進行救治，這位先生的病情也不會好轉(zhuǎn)，估計半個小時內(nèi)他就會死亡?！?p> “死……死亡？”蘇九的音調(diào)頓時拔高，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是的?！币璧穆曇糇允贾两K都很平靜，“這位先生的病情相當嚴重，以目前的醫(yī)療水平來說，我們是沒有辦法救助他的?！?p> “那……”蘇九的聲音有些著急了，“那怎么辦??？叫救護車嗎？可是我沒有錢…要是叫了救護車，他家屬又不來怎么辦？那豈不是要我擔這個責任嗎？萬一…萬一這個人說是你把他碰倒了，那該怎么辦??！”
“主人，您不要著急。我的眼睛里有監(jiān)視器，您忘了嗎？”
“……”蘇九沉默了一會，這次她的語氣堅定了些，下定了決心，“寅歌，你回來吧！我這里正好遇到了一點麻煩……你別過來！胡亞軍你離我遠點！”
緊接著，音頻里出現(xiàn)了一段尖銳的雜音，兩秒鐘后，聲音消失了。
左新解釋說：“由于寅歌的芯片損壞嚴重，所以目前只能知道這些信息。”
她抬起頭來，對尚秋立說：“法官，我想現(xiàn)在，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已經(jīng)很清楚了?！?p> “嗯?！鄙星锪谋亲永飻D出一聲回答，他揉了揉眉心，掃了一眼在座的每一個人，然后問道，“還有人要發(fā)言嗎？”
“有?！眲倓傄恢辈徽f話的律師施洋舉起了手。
尚秋立：“說?！?p> “蘇小姐的尸檢報告中提到，蘇小姐的遺體有死后被性/侵的痕跡。經(jīng)過DNA比對后查明，是胡先生和他另外一位同伙一起在蘇小姐死后侵/犯了她。這已經(jīng)構(gòu)成了嚴重的侮辱尸體罪?！?p> 陪審席里又是一陣騷動。
“太過分了！”
“對啊，就是因為胡亞軍所以死者才召回了寅歌！”
“對！如果沒有他寅歌就不會離開！”
“抓起來！判他死刑吧！”
“讓他嘗到報應！”
“安靜！都給我閉上嘴巴！”尚秋立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今天是第幾次說這話了。
左新往陪審席那里看了一眼，不巧撞上了顧風臨的目光。
顧風臨的眼睛里，是一片肅穆的沉靜，而左新的眼睛里，則是飽含著恨意的期盼。
她與陪審團的人想法一樣，想要讓胡亞軍這個惡人受到最嚴重的懲罰。
而顧風臨則要冷靜一些，他本身就在司法機關工作，所以他很清楚，即使是犯了這樣惡劣的罪行，胡亞軍也不可能被判死刑。因為他的罪在道義上講雖然十分惡劣的，但從法律層面看，侮辱尸體罪只會被判有期徒刑。
尚秋立命令工作人員將那個胡亞軍的同伙帶了上來。
那人對自己與胡亞軍二人一同侵/犯蘇九遺體的事情供認不諱。
尚秋立與身邊的幾個副法官探討了一番后，當庭宣判。
孟慶華和他的幾個同伙因為打壞了寅歌而被判處監(jiān)禁。
而胡亞軍則因為罪行累累，且社會影響惡劣，而被強制戴上了“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