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了,大家伙兒吃完晚飯都各自散了。
小夕今晚好像沒什么食欲,不似平常那般大胃口,只吃了半碗米飯和幾口菜,肉是一口都沒碰,只覺有些困累,早早就進(jìn)屋睡下了。
歐燁出去了一天還沒有回來。穆冷陪著穆鋃在客廳轉(zhuǎn)悠了幾圈也緩緩上樓了。
妙妙也是一夜無話,吃完飯就回自己的房間,再沒出來。
武伯收拾完廚房,看著桌子上的雞肉幾乎沒怎么動,覺著可惜,便一使勁扽下來一個雞腿連著一大塊肉,拿著走向前屋,送給門口的乞丐去了。
武伯走出門來,看見乞丐盤腿坐在地上,低著頭,長長的頭發(fā)散亂下來,遮住了整張臉。
武伯走到乞丐跟前,和藹地說:“小乞丐,晚上再給你加個餐,來,這個雞腿給你吃?!?p> 武伯把雞腿伸過去遞給乞丐,乞丐卻還是直直坐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
武伯走近乞丐,感覺他似乎是睡著了,心想這懶人懶骨頭,這樣坐著都能睡過去。
于是武伯又提高聲音喊了一聲,“小乞丐,哎!吃雞腿嘍!”
這時,卻忽然平地刮起一陣大風(fēng)來,吹得滿地塵土飛揚(yáng),茶館里面的鈴鐺也叮當(dāng)響起。
武伯正奇怪時,那乞丐突然抬起頭,臉上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散開,他眼睛直勾勾盯著武伯,瞪得圓瞠。
此時,那乞丐開了口,發(fā)出的聲音卻不是乞丐自己的,而是另一個人的。
那聲音凄厲而悠長,他對武伯說:“武樵夫,這幾百年,你過得可真是悠閑啊——!”
武伯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乞丐還是兩眼直直瞪著他,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就在這時,巷子的另一頭響起了腳步聲,一會兒輕一會兒重。
原來是歐燁回來了,他似乎是喝了很多的酒,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走一步,退兩步。
周圍的風(fēng)也突然停了下來,一切恢復(fù)如初,武伯這時再看那乞丐,他卻又低下了頭。
突然間,他好像如夢初醒,晃晃腦袋抬起頭來,看見武伯伸向自己的手中握著一根大雞腿。
他兩眼放光地喊道:“雞腿!”
一把搶過,就吭哧吃起來。
武伯站在原地心緒未定,他看著眼前啃著雞腿的乞丐,聽著他心中所想,完全感受不到了剛才那個人的存在。
這時歐燁醉著酒走到了茶館門口,抬著眼皮撇了一眼乞丐,又對武伯說:“武伯,我回來了?!?p> 武伯看著歐燁并不多問,只是點點頭說:“回來就好,趕緊回去睡覺吧?!?p> 歐燁轉(zhuǎn)頭進(jìn)門,晃晃蕩蕩上樓回屋,倒頭大睡起來。
武伯看著歐燁離去的背影,卻沒有進(jìn)去,仍舊站在原地思索著剛才那一幕:現(xiàn)在這個乞丐一切都是正常的,那剛才那個人又是誰?他叫我武樵夫,還有誰記得我是武樵夫呢?
這時從后屋傳來一陣叫喊聲,好像是小夕的聲音,武伯趕忙向屋內(nèi)跑去。
二樓已經(jīng)睡下的人,也都聽見了小夕房間里傳來的叫聲。
妙妙的房間就在小夕隔壁,她最先沖進(jìn)來。
一進(jìn)來妙妙便呆住了:她看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孩站在小夕床邊,正愣愣地看著小夕。
穆冷腿腳比較快,第二個沖過來,口中焦急喊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跑到小夕門口,一看到眼前景象,驚訝地大張著嘴巴。
這時穆鋃也從屋內(nèi)急忙走出來,正要走進(jìn)小夕房門一探究竟,卻看見穆冷被妙妙捂著眼睛匆匆攆了出來,還沒等他看到什么,房間的門就“砰!”地一聲,被關(guān)上了。
武伯也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看見穆鋃和穆冷站在小夕門外,他跑上樓急忙問道:“出什么事了,我好像聽見小夕大喊了一聲,怎么不進(jìn)去啊,門怎么關(guān)著呢?”
穆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搖搖頭說:“妙妙在里面,我們也不清楚是怎么了。”
這時穆冷紅著臉,呆呆地轉(zhuǎn)過頭,對武伯和穆鋃說:“我好像看見小夕房間里有一個女孩子,還……,還光溜溜的,沒……沒穿衣服……”
聽到此話,武伯和穆鋃都詫異地對視著。
小夕坐在床上驚魂未定,她抓著被子看著床邊站著的女孩。
她渾身精光,直愣愣站著,一會兒看看小夕,一會兒看看妙妙,一會兒又滿眼打量著房間里的一切,目光中充滿新奇,眼神十分清澈。
妙妙也看著這個女孩,又看看小夕,深呼吸一口氣,自己先鎮(zhèn)定下來。
然后問床上的小夕:“小夕,這什么情況啊?你房間怎么會有一個裸體美女啊?”
妙妙翻著眼珠子想了想,充分發(fā)揮了自己的想象力之后,她指了指小夕,又看著那女孩,撇著嘴問道:“你……不會是……不會是好那口吧?難怪你今天晚飯都沒怎么吃,隨便撥拉兩口就上來了,原來是著急……”
沒等妙妙說完,小夕抓著枕頭丟向她,大喊道:“胡妙妙,你瞎說什么呢,請你這個時候就不要再發(fā)揮你那驚人的想象力了,好嗎!”
妙妙躲過枕頭,壞笑著看著小夕,她彎腰撿起地上的枕頭,嘿嘿笑道:“我就是排除一下可能性,那既然不是你找來的,那,她是哪兒來的啊?”
小夕依然歇斯底里地嚷道:“我哪兒知道啊,我要知道,也不會被嚇個半死了。
我本來關(guān)了燈正要睡覺,突然就看見我床邊站了一個人影,打開燈就看見她了?!?p> 小夕緩了幾口氣,看著那個女孩,見她半天不說話,只是那樣站著,便朝她問道:“你到底是誰啊?怎么會大半夜這個樣子躲在我房間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女孩看著小夕,伸出手指了指靠陽臺的桌子,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球——球——”
小夕順著目光望去,看到桌子上只剩下一個空花盆,那棵仙人掌卻不見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半夜12點,大家卻都已無心睡眠。
在一樓的客廳里,一眾人坐在茶幾一邊的沙發(fā)上,而另一邊,則坐著球球。
此刻,球球正穿著妙妙借給她的衣服,她一邊上下摸索著身上的衣服,一邊又游轉(zhuǎn)著目光打量著客廳里的一切。
對面一眾人坐著卻都只看著她。
歐燁已被穆冷強(qiáng)行從床上拖下來,此刻腦門上放著一個冰袋,醒著酒。
妙妙最先沉不住氣了,問小夕:“小夕,你說她本來是一棵仙人掌,是因為沾了你一滴血,所以幻成人形了?”
小夕點點頭:“我猜是這樣的,我實在是想不出別的原因來了?!?p> 這時穆冷插嘴道:“可是上次我們明明看見,小夕的血被妖怪沾上之后,妖怪就會燒起來啊,怎么會又生出這么大一個人來?”
小夕壓低嗓子一字一頓地提醒穆冷:“是‘變出來’,不是‘生出來’,是因為沾了我的血,不是我懷胎十月生的好吧?”
穆鋃一直沉默思考著,他轉(zhuǎn)頭問武伯:“武伯,你是怎么想的?”
武伯也是一直沉默著,聽到穆鋃問他,慢慢說道:“我只但愿事實不是我所想的那樣?!?p> 穆冷聽了追問道:“什么樣?”
武伯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又問穆鋃:“穆鋃,你還記得當(dāng)初你給了我兩只仙果,一只被我吃下,另一只給了林公子?!?p> 穆鋃點點頭答道:“記得。”
武伯又繼續(xù)說:“我吃下那仙果之后,不但長生不老還有了神力,可是那林府公子卻全身潰爛,暴斃了?!?p> 見大家還是不明所以,武伯又接著說:“同一棵仙樹上長得果子,不同的人吃了卻是不同的結(jié)果?!?p> 歐燁這時似乎酒醒了一大半,他忽地一下坐起來,說:“你是說,小夕的血跟那個仙果是一樣的,在不同的人或物身上,會隨意產(chǎn)生不同的結(jié)果?”
武伯看看小夕,欲言又止,低頭沉思起來。
穆鋃看著武伯的表情似乎比較焦慮,便問道:“武伯,你是覺得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嗎?”
武伯輕嘆一口氣,說:“只怕看起來隨意的事情,實際上并不是隨意發(fā)生的。”
旁邊一眾人還是聽的云里霧里,不明其意。
這時穆鋃也表情凝肅起來,說道:“難道是因為仙物自有仙靈,能辨善惡忠奸,心靈純善之人或物若是遇上,便有福運(yùn),反之則會惹來禍端?”
穆冷這時才恍然大悟,也說道:“噢——,所以那些妖魔沾了小夕的血就會焚燒起來,而球球卻從一顆仙人掌直接幻成人形了!”
說罷一拍手掌,“這也太神奇了,那,那這是好事啊!”
穆冷興奮地看著周圍的人,卻見氣氛似乎更加凝重了,于是又降低聲音問道:“怎么了,這不是好事嗎?”
歐燁這時大聲說道:“好什么好啊,你動腦子想想,咱們最近為什么這么悠閑太平?
就是因為那些妖魔鬼怪覺得小夕的血于他們百害而無益,所以才沒有人要來吃小夕了。
現(xiàn)在小夕的血居然可以使得一棵仙人掌一夜成精,你想想那些妖魔要是知道了這件事,別說小夕會再陷入重重危險,咱們這茶館估計都要被踏平了!”
穆冷此時好像才明白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張著嘴巴呆呆問道:“啊,那……那我們該怎么辦啊?”
穆鋃思索了一陣,說道:“先不要急,目前這些都是我們的分析,畢竟那些妖魔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以后我們出門都要小心翼翼,對于球球的事情千萬不能向外透露半點?!?p> 武伯也同意說道:“是的,目前那些妖魔只知道沾了小夕的血會焚燒起來,我們暫時還是安全的。
就算他們知道一點什么,也不敢貿(mào)然就動手,畢竟很多妖魔親眼見到了那個狼人的手臂燃燒起來了?!?p> 妙妙此時卻發(fā)愁道:“可是這事情始終也是瞞不住的啊,萬一……,我們也得趕快想個對策啊。”
穆鋃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球球,說道:“對策咱們還得慢慢想,目前還是先解決眼前的事情最重要?!?p> 說完用頭點了點對面的球球,一眾人的目光因此又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妙妙深嘆一口氣:“唉!是啊,這么個大活人就這樣生出來了,這怎么辦呢?”
“變出來!是變出來!不是生出來!”小夕執(zhí)著的在一旁提醒道,這幫人怎么這么不聽人說話呢!
妙妙轉(zhuǎn)著眼珠子想了想又說:“不然,我們把她扔到哪個深山老林去,隨她自生自滅?!?p> 穆冷這時“蹭”地一下站起來喊道:“不行不行,好歹她也是一條生命,怎么能說丟就丟呢?
再說她身體里流著小夕的血,你們怎么能這么狠心呢?”
小夕已經(jīng)忍不住火兒,又提醒一次穆冷:“不是流著我的血,只是沾了我一滴血,你不要總說得像是我生出來這么大一個人好不好?”
任小夕歇斯底里,旁人卻好像并不在意。
穆冷顧不得其它,一腳跨到對面,擋在球球面前,繼續(xù)說道:“我不管,反正你們不能就這樣把她扔了,她現(xiàn)在是一個人了,不是一棵仙人掌,你們不能這么做!”
歐燁這時也說道:“我也贊成把她留下來,她就這樣一夜憑空成了精,萬一她在外面說了什么話,咱們豈不是更加危險了?!?p> 穆冷一邊點頭如搗蒜,一邊說著:“歐燁哥哥說得對,把她留下來對我們的安全來說也很重要!”
穆鋃也點點頭說:“將來的事情一切都還未知,我也覺得應(yīng)該把她留下來?!?p> 此時妙妙從沙發(fā)上坐起來,背過身說道:“你看她現(xiàn)在這樣子,就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恐怕得有專人天天盯著。
你們既然想留下,你們就照顧她唄,反正咱們這茶館就是閑人多!
小夕,走,咱們睡覺去!”
說完拉起小夕上了二樓。
歐燁看著妙妙離去的背影,把手中的冰袋往桌子上一扔,鼓著氣說:“大半夜的瞎折騰,我也回去睡覺了!”
穆鋃看著人都散了,對穆冷說道:“穆冷,今晚你先去我房間里擠擠,先讓她睡你的房間,明天再給她收拾一間房子出來,以后她就由你照看著?!?p> 穆冷一聽要把球球留下來了,滿心歡喜,滿口答應(yīng)著,扶起球球上樓安頓在自己的房間里。
這邊只有穆鋃和武伯還留在客廳。
穆鋃看著武伯說道:“武伯,你剛所說的‘你想的事實’,還沒說出來吧?”
武伯一怔,心想穆鋃既然會這樣問,估計他也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點點頭說:“我還沒有想通,所以,還不想說,等我想通了,再告訴你們。”
穆鋃點頭答道,“好!”
兩人小坐片刻,便也回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