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獨闖禱過山
卻說子桑越也是無辜,不過是個放槳的功夫,他就被孟落調(diào)包送到了其他三座山的入口之前被迫和張忱翊分開,送到了其他三座山的入口前。
“張忱翊應(yīng)該還在發(fā)爽山里……嘖?!弊由T娇戳艘谎壑車?,欲想回到發(fā)爽山,結(jié)果根本看不到發(fā)爽山的影子。
“怎么辦……張忱翊……”
仔細(xì)一想,唯一的辦法就是出了眼前的山。張忱翊是張家的人,沒那么容易死在黃泉。
原因?原因就是生死簿是張家的。
子桑越不想了,聚精會神地想著趕緊出山,然后去渡海找張忱翊。
“禱過山,天虞山,令丘山?!?p> 他有三種選擇,不過他也肯定會進(jìn)禱過山就是了。
第一座山火光沖天,除了熊熊燃燒的烈焰之外也看不出有別的什么。
“無草木,多火,令丘山?!?p> 第二座山和其他的山比起來更矮小,山腳下堆著許多廢棄的祭器和發(fā)黑的稻米,祭器上還有已經(jīng)干了的血,山中時不時傳來獸吼,隱隱可見龍身在上空盤旋。
“神皆龍身人面,祠皆一白狗祈,糈用稌,天虞山?!?p> 子桑越毫不猶豫走進(jìn)了第三座山。
一只獨角獸守在山門,它的角上掛著水藻,皮毛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本來應(yīng)該清澈如星的眼睛也渾濁不堪。它見了子桑越,不管不顧地就沖了上來,就好像只要把子桑越撞倒它就完成任務(wù)一樣。子桑越不慌不忙,一劍干脆利落斷了它的角,又掏出它的心臟裝進(jìn)了布袋,拿著它的角繼續(xù)前行。
山中漆黑無光,一堆一堆的瞿如盤旋在頭頂嚎叫,子桑越聽得煩了,縱身躍起,一道凜冽劍氣就讓它們立馬閉嘴逃跑了。
林間傳來一陣急促且粗重的腳步聲,兩個龐大的身影在樹之間快速穿梭,轉(zhuǎn)眼,又是兩只巨獸犀牛。它們前后夾擊,把子桑越圍了起來。它們的眼睛在黑夜里亮著紅光,周身都是腐臭味,想來是吃了不少惡鬼。
子桑越皺了皺眉,把裝著獨角獸心臟的布袋往前一扔,支開了面前那只獨角獸。身后那只發(fā)現(xiàn)不對,怒吼著沖了過來,子桑越躲開犀牛一撞,轉(zhuǎn)而用獨角獸的角插進(jìn)了犀牛的一只眼睛。霎時,這只犀牛就化成了灰燼。前面那只犀牛吃完了獨角獸的心臟,轉(zhuǎn)身又想來吃了子桑越,被子桑越兩下弄瞎了眼睛,最后自己的角也沒有保住,被子桑越砍了下來。
只是犀牛的角沒什么利用價值,子桑越走時只拎了一袋輪回草。
走出林子,眼前是一條向南流的河,水深如海且清澈透明。
“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弊由T较肓讼搿渡胶=?jīng)》里的話,站在岸邊做好了迎接虎蛟的準(zhǔn)備。但出乎意料的,這魚身蛇尾聲如鴛鴦的怪物并不兇惡,它破水而出,然后乖順的對子桑越低下了頭。子桑越愣了一下,就見虎蛟吐出了一塊青色的石頭,然后叫了幾聲,又回了水里。
“這是……”子桑越俯身撿起青色石,握在手里只感覺石頭在發(fā)燙。瞿如又圍了過來,只是這會兒子桑越聽不到它們叫喚了,因為子桑越的背后出現(xiàn)了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
風(fēng)華。
“子桑,你來找我了?!?p> 子桑越的劍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可他還是沒敢回頭。
“……風(fēng)華?”
“是我啊,你怎么不看我?!?p> 子桑越慢慢轉(zhuǎn)過了身,確信眼前就是風(fēng)華。云紋道袍,琴不離身,偏黑的膚色,清澈的雙眼。
“啊——六年了,你終于來了。”風(fēng)華張開雙臂,等著子桑越去擁抱他:“我好想你?!?p> 子桑越也想抱上去,但他還沒被興奮沖昏頭腦:這是黃泉,眼前的風(fēng)華是真是假誰說的準(zhǔn)?
于是他就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也做不出其他的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風(fēng)華對視。
“快六年了。”子桑越說。
“嗯,快六年啦,你都及冠了?!憋L(fēng)華也笑,他還是十七歲的模樣,和如今的子桑越站在一起還矮一點。他伸手想去碰子桑越的發(fā)冠,卻被子桑越后退一步躲開了。
“哈……為什么還在躲我?”
“這是黃泉,我必須警惕。”
“你面對我還要這么認(rèn)真,哎……”
“因為面對的是你,所以必須認(rèn)真?!弊由T綋炱鹆藙Γ^續(xù)說:“你一直在禱過山里?”
“是啊,之前說過我想來的,結(jié)果還真在這住了這么久。”
“你一個人?”
“也不是,偶爾和看門的獨角獸聊聊天,跟犀牛打打架,結(jié)果,這不都被你殺了?!憋L(fēng)華攤手。
“……”
“不說我了,你呢,過得怎么樣?”
“不好?!弊由T睫D(zhuǎn)身向前走了:“每天晚上都要看到你,很難受?!?p> “是因為夢魘蝶吧,”風(fēng)華跟在子桑越身后慢慢走:“長老能消掉夢魘蝶的,你為什么不去找長老?”
“因為我不想忘掉你的樣子?!?p> 風(fēng)華不說話了。
“無論怎樣,在噩夢里見到你總比把你的樣子忘得干干凈凈好?!?p> “你這么說,我的負(fù)罪感只會更重。”
“五年來不得入睡是我咎由自取,和你無關(guān)?!?p> “可你方才還和張忱翊說你恨我,如果我真的死了,對你而言是解脫。”
“那是說給他聽的假話?!弊由T綌蒯斀罔F:“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還可以一個人想你,讓他以為是解脫,我就不必去接受他的關(guān)心和擔(dān)憂。來說正事吧,你知道我來黃泉是為了復(fù)活你的?!?p> “人死不能復(fù)生啊,這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子桑越拿出了縛靈石。
“有這殘魂在,你是死不了的?!?p> 風(fēng)華笑了。
“是啊,多虧這縛靈石才能讓你念我這么久,才能讓我在這山里呆這么久?!?p> “我念你是因為你對我很重要,而不是因為縛靈石。至于讓你不得轉(zhuǎn)生,你要恨我就恨吧,隨你就是了?!?p> “我恨你,我是真恨你,快六年了讓我在這林子里和一堆野獸作伴,我怎么能不恨你?!?p> “……”
“可我也是真想你,也真喜歡你。到頭來,還是盼你來的期望多于咒罵,對你的喜歡勝過怨恨?!?p> 子桑越停住了腳步。
“如果我碰了你,你會消失嗎?”
《赴黃泉》有言:生者若觸及亡靈,則亡靈消失。若亡靈久居黃泉,則生者損命。
“啊,應(yīng)該不會吧……”風(fēng)華摸了摸頭:“我不知道?!?p> “也是,都快六年了,你也算久居了?!?p> 子桑越轉(zhuǎn)過身一把拽過風(fēng)華,抱了上去。
熟悉的人,卻沒了熟悉的溫度。
風(fēng)華欲想掙脫,卻被子桑越抱得緊緊的。
這只是個短暫的溫度相融,也只是一個生者和亡靈的普通接觸。
反正你不會消失,那我損命又如何?
“子桑。”
“我不管你是真是假,是殘魂還是幻像,只要這張臉、這副身體還在,我就認(rèn)定你是你?!?p> “哈哈,這句話好奇怪……”
子桑越就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風(fēng)華,等待著他的下一句話。
“你想聽我對你說什么?”
“我現(xiàn)在讓你做決定?!弊由T缴斐瞿弥`靈石的手:“我把殘魂給你,你去轉(zhuǎn)生,或者,我去闖奈何橋,把生死簿搶過來讓你復(fù)活?!?p> “復(fù)活我干什么呢,再續(xù)前緣嗎?”風(fēng)華笑了笑:“你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可我還停在原地,你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你了,你身邊已經(jīng)有了新的人,不是嗎?”
“你是說張忱翊?”
“嗯。你不用跟我說他只是你徒弟或者其他什么的,我不在乎,啊不,我在乎也沒用,總之當(dāng)他出現(xiàn),我就已經(jīng)沒機(jī)會了,這就是命?!?p> “你們不一樣,他是朋友,你是……”
“別說的太絕對,未來的事誰說的準(zhǔn)?!憋L(fēng)華打斷了子桑越,并把縛靈石還給了子桑越:“如果你愿意,復(fù)活我吧,我已經(jīng)等了快六年。到奈何橋,用這塊青色石和你的一魂,換我重生。”
人有三魂七魄,少一魂,或許疾病纏身,或許癡癡傻傻,或許靈力盡失,或許壽命減半。風(fēng)華復(fù)活,無異于是在用子桑越的后半輩子賭。
子桑越皺了皺眉,看向了風(fēng)華。
“你再說一遍?!?p> “拿著青色石,到奈何橋,用你的一魂,換我重生?!?p> 子桑越咬了咬牙,收了青色石,風(fēng)華也隨之消失了。
“我知道了?!?p> 子桑越心里起了疑慮。思忖過后,他決定去找張忱翊。他順著泿水一直走,最后出了禱過山到了渡海,看到了等他很久的張忱翊。
“悶蛋你來了!”張忱翊岸邊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也不顧自己渾身都還濕著。
“嗯?!?p> “我看看,受傷了嗎?”
“沒有,你這是……”子桑越指了指張忱翊濕透地衣服。
“那就好那就好,喏,木筏,咱們渡海。”張忱翊先上了木筏:“瞿如跟我說找齊五彩石就能讓你平安出去,我這是下了趟河找石頭去了,沒事兒,晾一會兒就干了?!?p> 子桑越脫了外套給張忱翊穿上了。
“不用不用,我沒事兒,生點火就好?!?p> “穿著,這除了木筏還有什么能讓你燒?”
“好吧好吧?!?p> 兩個人坐上木筏,朝著不知在何處的盡頭而去。輪回草兜子敞著口,有幾片被吹走,張忱翊這才反應(yīng)過來給系上。
“餓了吧,吃點東西吧?!睆埑礼创蜷_食盒,里面是回憶幻境中的荷葉包飯。子桑越低頭一看,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拿起一個,默默地吃。
“你看過我的過去了?!?p> “嗯?!睆埑礼匆膊晦q解:“對不起,擅自窺探了你的秘密?!?p> “都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和他認(rèn)識,看到了師姐和徐白鷺,看到了……總之有很多?!?p> “那你知道我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了嗎?!?p> “是朋友吧,不過你這么說,肯定就不是朋友了?!?p> “那可能你還沒有看完全?!弊由T接终f:“休息一會兒吧,我來看路?!?p> “嗯,有情況的話就叫我?!睆埑礼磩偛乓恢痹谙牒竺嫒龎K石頭怎么找,想了很久覺得自己用腦過度了,就想著睡會兒。
然而話音剛落,一群瞿如鳥就飛了過來。它們抓起輪回草的袋子就跑,盡管被子桑越打了下來,袋子卻還是掉到了海里。
“沒事兒,反正都是草,能浮起來。”
也許張忱翊在黃泉真的是得了“開光嘴”,話剛說完,兜子就沉了下去。
“不會吧,都是草怎么會沉!”張忱翊腦子一轉(zhuǎn):“里邊有重物?石頭?”
但不等他多想,子桑越就已經(jīng)跳進(jìn)了海。
“悶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