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想到這里,首先看看丞相田千秋,他知道這幾個輔政大臣里面,只有田千秋跟自己是一伙的,“田丞相,你以為此事如何?”丞相田千秋聽昭帝問到自己,心里也是有些意外,因為平日里的議事,都是昭帝先問大將軍霍光,然后諸輔政大臣再發(fā)言,本來他都盤算好了,等到大將軍霍光跟御史大夫桑弘羊爭執(zhí)的時候,他再對孔成洋的處罰方面稍微替孔成洋開脫一下就是。
現(xiàn)在昭帝既然問到自己,他就不得不說了,“啟稟圣上,老臣認(rèn)為此事曲阜郡太守孔成洋難逃教子不嚴(yán)之罪?!闭训鄱紤岩勺约旱亩涑隽藛栴},什么,孔成洋僅僅是教子不嚴(yán)之罪,田丞相你不會搞錯了吧,在曲阜郡地面上,自己的兒子與燕王劉旦的幕僚相互勾結(jié)走私兵器,沒有他曲阜郡太守孔成洋的支持,他們敢做這樣大逆不道之事!你田丞相上來不說燕王的謀逆意圖,不說孔祥琴孫縱之走私兵器之罪,上來只說孔成洋的教子不嚴(yán)之罪,田丞相,你是老糊涂了還是我平日看錯了你?
昭帝一股失望之情涌上心來,他果斷的打斷了丞相田千秋的話,“朕知道丞相的意思了。大將軍以為此事如何?”田千秋舒了一口氣,下面的話,他也說不出來了,但是看昭帝的臉色,他知道昭帝明顯的對自己不滿意。
大將軍霍光看了昭帝一眼,說道,“啟稟圣上,臣以為此事極其嚴(yán)重,走私兵器者乃燕王劉旦的心腹幕僚孫縱之,孔祥琴與張有道的供詞中已經(jīng)說得明白,燕王劉旦已有前科,上次京兆尹雋不疑破獲劉澤謀反案時,圣上顧及兄弟之情,沒有處罰燕王,現(xiàn)在看來,這些年來燕王并未有悔過之心,亦未感念圣上的兄弟情義,只是此事的麻煩之處在于,孫縱之跑掉了。而從諫議大夫杜延年奏章上看,孫縱之的逃跑,被捕嫌犯的死亡,假如沒有人里應(yīng)外合的話,斷不會發(fā)生此等事情。因此,臣以為此案應(yīng)該深究下去,將曲阜郡太守孔成洋一干人等下獄,詔杜延年嚴(yán)加審問,以明案情。”
昭帝點點頭,雖然霍光極端霸道,但是平日里議事,還是能夠顧全大局,此事所奏,也極其符合昭帝的心意?;艄獾囊环h論,直接將此事的扭轉(zhuǎn)了一個方向,剩余的兩位輔政大臣上官桀與桑弘羊相互看了一眼,桑弘羊給上官桀使了一個眼色。
上官桀清清喉嚨,咳嗽一聲,昭帝問道,“安陽侯以為此事如何?”上官桀說道,“啟稟圣上,老臣有些話要說。此事確實關(guān)乎燕王劉旦無疑,老臣以為,大將軍關(guān)于燕王所說,一點沒錯,但是對于曲阜太守孔成洋的懲處,有待商榷。孔成洋在曲阜郡任太守這些年,勤勤懇懇,政績斐然,乃是能吏。據(jù)孔祥琴及張有道二人供詞來看,此事與孔成洋無關(guān),乃是孫縱之用重金收買二人,勾結(jié)二人行此悖逆之事,孔成洋毫不知情?!?p> “當(dāng)今天下,人才最缺,因此老臣以為,孔祥琴,張有道已經(jīng)伏法,對孫縱之應(yīng)該通告天下,緝拿這一賊子,孔成洋確有教子不嚴(yán)之罪,應(yīng)當(dāng)懲戒,但我漢室向來有有罪先請之制,孔成洋的請罪奏章已經(jīng)呈上,看其言辭懇切,念其施政之用心,老臣以為將其罰俸三年,讓其戴罪立功,以示圣上寬和,愛惜人才,那孔成洋必也誠心悔過,為圣上及朝廷兢兢業(yè)業(yè)?!?p> 上官桀的話直接將霍光的話給扭轉(zhuǎn)了過來,不僅不下獄,還要讓他在曲阜郡太守的位置上繼續(xù)干,這實在是出乎了昭帝的意料之外,昭帝本來以為,他會順著霍光的話說下去,畢竟他是自己皇后的祖父,但是這上官桀竟然如此說,昭帝的心又一次失望了。
上官桀這番話也出乎了霍光的意料之外,平日里這個上官桀就是一個應(yīng)聲蟲,往往只說臣附議三個字,今日的他這是怎么了?顯示存在感?
現(xiàn)在,三位輔政大臣都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只剩下御史大夫桑弘羊沒有發(fā)言了,昭帝看看桑弘羊,可想而知,他肯定會為孔成洋說好話的,果不其然,桑弘羊看到昭帝望向自己,說道,“臣以為安陽侯所說中肯,曲阜郡太守孔成洋確是能吏,平日也勤勉,只是安陽侯的建議,對那孔成洋懲戒太輕,雖然此事沒有證據(jù),但是可想而知,與燕王劉旦謀逆有關(guān),如果只是罰俸,恐難以服眾,所以臣以為,應(yīng)當(dāng)將那孔成洋阿罷官免職,只是現(xiàn)在正是秋賦征收緊要官頭,孔成洋畢竟是曲阜郡守,所以臣提議,將他罷官但不免職,讓其戴罪立功,待得秋賦征繳完成之后,再行處置。”
御史大夫桑弘羊沒有想到上官桀能夠這么給力,看來這家伙是一心想著討好自己。他本來已經(jīng)想好,建議將孔成洋罷官免職,徙三千里的,在聽完上官桀的話后,他直接改為了讓孔成洋罷官不免職,如果真能那樣,孔成洋也有時間處理好這件事情的尾巴。
昭帝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明白了,丞相田千秋,安陽侯上官桀以及御史大夫桑弘羊三人肯定是事先達(dá)成了一致,他的心里透著失望,他心里罵道,“這他媽的是什么事,你們?nèi)嗽谶@上面達(dá)成一致,反對霍光,平日里怎么不見你們這么團(tuán)結(jié)?!?p> 霍光看到這里,他心里也明白了這次三個人穿了一條褲子。看著昭帝的表情,霍光心想,哼,你不是想仰仗這個田丞相嗎,不是想維護(hù)平衡嗎,好,我現(xiàn)在成全你。想到這里,霍光說道,“啟稟圣上,臣認(rèn)同桑御史所說,現(xiàn)在是秋賦征收關(guān)鍵時刻,此案確實也缺乏關(guān)鍵證據(jù),所以臣附議桑御史的建議。至于安陽侯所說,天下通緝孫縱之,臣以為既然對孫成洋網(wǎng)開一面,那不如對孫縱之也不問不提,這樣可以麻痹燕王劉旦等人,我們里緊外松,對燕王劉旦加強(qiáng)防備,暗地調(diào)查就是?!?p> “還有,查獲此案的相關(guān)人等,諫議大夫杜延年以及泗水邑邑令于安等人,雖然有功,但是看管不嚴(yán),讓關(guān)鍵人犯孔祥琴,張有道,朱鞏等為歹人所害,所以臣建議,杜延年不獎不罰,泗水邑邑令于安進(jìn)行嘉獎,賞俸祿一年。”
大將軍霍光的話說完之后,昭帝明白,此事要不了了之了,所有的輔政大臣都統(tǒng)一了意見,他就只有同意的份了,于是他無力的揮揮手,說道,“就依大將軍所奏,尚書令,擬旨吧?!?p> 昭帝回到建章宮,心中郁悶無以復(fù)加,他不是一個沒有想法的皇帝,只是六歲就沒了母親,身邊只有一個姐姐蓋長公主能夠說說話,還是一個沒有主意沒有勢力的人。自小到大,一直被霍光所掌控,有時候甚至對霍光形成了依賴,就連自己的后宮嬪妃,都得看霍光的臉色?,F(xiàn)在他長大了,想自己做主,但是,他沒人啊,沒勢力啊。
再者霍光做事滴水不漏,他還一直沒有抓到廢除他的理由,真的廢除了他,整個朝堂就癱瘓了,甚至有可能把霍光逼反,他想著扶持丞相田千秋,可是田千秋根本不是霍光的對手,更為可氣的是,今日田千秋太讓人失望了,他不會投靠了桑弘羊吧,如果霍光是狼的話,那桑弘羊就是狐,也好不到哪里去。缺人哪!想到這里,他禁不住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就在昭帝痛苦之際,建章宮謁者來報,宗正劉德覲見。等劉德進(jìn)得門來,看見昭帝蒼白的面孔一絲血色都沒有,還透著痛苦,他不禁關(guān)心的問道,“圣上,龍體欠安嗎?”昭帝搖搖頭,笑笑說道,“不礙事,給皇兄看座?!?p> 宗正劉德帶著擔(dān)心看著昭帝,說道,“圣上要注意身體?!闭训埸c點頭,他知道自己這位皇兄是真的關(guān)心自己,昭帝笑著問道,“皇兄前來,可是有事?”劉德這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說道,“前段時間,圣上不是讓我查看一下劉氏宗親,誰家子弟可堪重用,我讓屬下調(diào)查了一下,唉,有才能又品德方正的,還真是沒有?!?p> 受韋賢講解《詩》經(jīng)《棠棣》的啟發(fā),昭帝想著從劉氏宗親子弟里面啟用一些年輕人,重點培養(yǎng)一下,成為自己可以真正倚重的力量,于是他偷偷的將這個想法告訴了宗正劉德,劉德也極為贊同,并立即著手去辦,結(jié)果現(xiàn)在有些失望。
“不過,”劉德說道,“有一人倒是可以一用,魯安王對其贊賞有加,只不過他現(xiàn)在只是列入了宗籍,還流落在民間?!闭训垡宦?,就明白了劉德說的是衛(wèi)太子的遺孤劉病已,他眼睛一亮,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這個劉病已確實可以用一下,單看他制作的宮燈,就是一個心思巧妙的人。
劉德說道,“只是啟用此人,陛下還需慎重。”昭帝點點頭,他知道宗正劉德所說的意思,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皇位,本應(yīng)該是劉病已的,于是他說道,“此事容朕再斟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