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梁審問期間,果真太乙山依然有九部玄帳的蹤影,他們和東京四海樓所得信息如出一轍,即江南財商勢力確實被間諜利用,皇帝不知道的事,御虛門已經(jīng)準備妥當。
然而皇帝卻不愿意面對這事,畢竟自己潛龍東宮時,那么多部下忠心耿耿,為彰顯大宋皇帝陛下的寬厚和圣主隆恩,他不愿意處罰那批舊臣,何況御駕親征在即,內(nèi)部不可亂。
可卓相如就尷尬了,往上差不了,往下都是替死鬼,他當然不愿意處置像楊為源這樣的好官,于是把一份名單遞給了丁謂。
丁謂心知肚明,把名單又給了劉美,劉美呵呵一笑,“上報?”
丁謂笑道:“王超在里頭,王欽若也在里頭,您我也在里頭,官家看了,幾位親王也在里頭,還能親征嘛?燒了吧。”
“他可是駙馬爺?!?p> 丁謂笑道:“還沒成親呢,一個江湖組織勾連不清楚的低下武官,能耐我等?難不成皇帝陛下要把滿朝文武都給拉下馬,好啊,如果這樣,那大家就一起,怕啥?”
劉美起來,笑道:“那燒了,卓相如就不會親自告訴皇帝這事?”
丁謂笑道:“走,回京,看我的吧?!?p> 回到江南的卓相如帶著楊為源和一干人等遍查六路官員,明里肯定沒問題,這就繼續(xù)暗地查詢,于是查到了王超的舊部,現(xiàn)任兩浙路轉(zhuǎn)運使張得厚。
得厚為王超舊部,潛龍邸舊臣小吏,而等王超手握三十萬大宋兵馬時,這個小吏也就跟著飛升了。
大宋轉(zhuǎn)運使,掌握著帝國十五路財富,可謂天下錢帛盡由其收納,自然權(quán)重心高,看著眼前這位準駙馬爺,他卻魂不在焉,坐在一旁兀自飲茶。卻不知有個人即將把他的老底揭穿。
此刻,周默梁派云海郎君在錢塘出海口扣押了十幾艘大船,自稱是運海路往大名府,且稱這是朝廷調(diào)度地方軍餉準備抗遼所用。
眼看著三司下卸司前來下卸、搬運綱船,工部人員專門派了修繕與管理司來維修錢塘出海碼頭,地方官員唯有配合,自然不敢阻礙,然而等閑幫的大船自從歸入戶部管理,寇準的消息是無比的靈通。他早就盯著張得厚這個蛀蟲,本以為他只是個貪官,沒想到已經(jīng)被策反,而且即將差點導(dǎo)致大宋王朝的覆滅。
他向老領(lǐng)導(dǎo)王超匯報,蕭太后不僅是來要關(guān)南土地,更是要一舉拿下大宋東京,說白了就是干垮大宋,活捉大宋皇帝趙恒,你雖然手握三十萬大軍,但是干不過契丹精銳,一旦對壘,大宋只有挨打的份,何不做兩頭準備,萬一大宋垮掉了,我等可以茍活,你可是領(lǐng)軍大帥,契丹不會放過你,所以趁早打算。
王超一開始怒斥張得厚,結(jié)果回頭一想,萬一那個萬一如這小子所說,將來性命堪憂啊,可趙恒對他不薄,他也是先帝爺宋太宗舊臣,說不上什么兩朝開濟老臣心,最起碼都是心腹,做到三軍統(tǒng)帥。
如今他是鎮(zhèn)州、定州、高陽關(guān)三路都部署,皇帝密遣中使太監(jiān)賜給他天子弓矢,許便宜從事。同時,為了能夠讓他好好替皇帝守江山,又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的頭銜,隆恩浩蕩,當時重文輕武的時代里,這哥們簡直就是寵臣的天花板,寡謀少斷暫且不論,反觀那楊延昭、楊嗣、秦翰、桑贊、石普、田敏、魏能等等,無宮廷和朝堂關(guān)系,能征善戰(zhàn),卻一直在地方奔走不得大用。然而王超心里卻想著更遠的虛無縹緲的未來,就這樣差點讓他掉腦袋。
發(fā)運司、輦運司,準備就緒,剛出錢塘碼頭,就被等閑幫褚昭義、霍飛羽等人以堵船攔住了。
“走不走?。∏懊娴脑趺椿厥?!”張得厚家丁官家財大氣粗,仰頭罵了句,“他媽的,前面誰人攔我們,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誰知突然一個飛身從桅桿上落下,嚇得此人腦袋一退,“哎媽呀,什么東西!”
褚昭義一把抓過來,“睜大你的狗眼,看看前面是等閑幫運京師的貢船!你嘰哩吧啦地放什么屁!”
“你大膽!知道這里是什么嘛!你放開我!來人吶,把他給我捉住!”說罷就被褚昭義扔到一邊,幾個回合下來,水里嗷嗷喊叫,“救命?。〉乳e幫造反啦!”
巡漕官兵速到,剛要動手拿人,一看是褚昭義連忙笑道:“我天!什么大風把您老吹來了,失敬失敬?!被仡^一句,“還不去救人。”
霍飛羽在那邊派人搜查船只,巡漕頭目對著褚昭義笑道:“褚大俠,您不是去北邊了嗎?”
褚昭義笑道:“你正好來了,跟著一起搜吧?!?p> “搜誰???”
褚昭義一抬下巴,張得厚就要牢底坐穿了。
“不好吧,這可是官船?!鳖^目突然想起昨夜收的好處,不曾想也要跟著一起株連。剛說罷,官兵又來人了。
“怎么回事?”帶頭人私奉劉美命令,跟著杭州參軍前來,參軍道:“奉劉大人令,接管碼頭!閑雜人等全部撤回!”
褚昭義回頭看看船里,門主在跟一位神秘人聊天,回頭笑道:“哪個劉大人,這里是契丹間諜臟物,我們已經(jīng)接到戶部命令,就地抓獲明日赴京告命?!?p> “不用了!”參軍笑道:“京畿來人了,你等退下吧?!?p> “哦?是嘛?”褚昭義回頭,戶部侍郎陳堯佐奉旨而來,出船倉笑道:“本官奉旨前來,你們的轉(zhuǎn)運使和杭州知府呢?”
參軍一看這來頭,回看一眼劉美的親信,那人轉(zhuǎn)身就跑,被霍飛羽一把攔住,“哪里走!”
就在此刻,卓相如看著面前趾高氣昂的張得厚笑道:“要不,我們一塊去錢塘轉(zhuǎn)轉(zhuǎn)?”
眾人浩浩蕩蕩來到碼頭,沒想到一大幫人早就那里對峙,剛要拐彎正遇著丁謂和劉美的隊伍。下轎子,兩人嘴角含笑,剛說句“駙馬早”,卻一眼看到陳堯佐,“他怎么來了?”
眾人見面,寒暄一陣,劉美拉著陳堯佐到一邊,“老兄啊,您咋過來了?”
陳堯佐拍拍劉美的肩膀,“您咋跟老丁混一起了?”
劉美趕忙抬頭,“誤會,我這也是奉命行事?!?p> 陳堯佐笑道:“嗯,奉命,好嘛,駙馬奉命,老丁奉命,您也奉命,我也奉命,為了一件事,大家一起奉命,最后都得匯總到那里去!”陳堯佐指了指天,“您說他最后怎么決定?”
“那只有天知道了。”劉美說罷,陳堯佐笑道:“不不不,也在人心里?!?p> 劉美呵呵一笑,“您不是和寇老西不對付嘛?!?p> 陳堯佐一捋胡子,笑道:“哎呀,老夫我跟契丹也不對付啊?!?p> “您老不是主張遷都嘛!”
“遷都是保護官家啊!”
劉美笑道:“呵呵,呵呵呵呵……”回頭看眼丁謂,丁謂近前來,“哎呀,陳公前來,想必有更大的事,不知我等如何安排?”
陳堯佐朝他倆揮揮手,幾步走近卓相如,看眼張得厚,陳堯佐笑道:“駙馬爺證據(jù)可都找好了?”
卓相如笑道:“晚輩略盡綿薄。”
可卓相如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和師兄在一塊,他不是義父寇準的政敵嗎?
原來寇準深知這江南的要害,于是親自登門拜訪,找陳堯佐幫忙,陳堯佐一開始不愿意,寇準道:“圣人教導(dǎo)我等讀書人,重在民族氣節(jié),你我朝堂爭斗多年,可彼此心里清楚,都是為政見,為大宋天下,一旦江南財富被契丹謀取,被小人從中禍害,你我爭來爭去,爭個什么?”
陳堯佐昨日圣駕面前論證國家財富的重要,遷都也要財稅支撐,不管是前往金陵還是成都,都是稅收重地,深知江南不可出事,才答應(yīng)以戶部侍郎身份前來江南協(xié)助駙馬,保證大軍錢糧不可耽誤,也向皇帝稟報王超有貪腐嫌疑,于是趙恒為了江山只好去信劉美丁謂,該收則收,不得阻礙。
最終,查得張得厚貪墨案,連根拔起數(shù)位江淮財稅官員,所得錢帛一律交由陳堯佐帶入京師。
陳堯佐最后宣道:“圣旨下,劉美丁謂辦案得當,如回京面圣?!?p> “圣旨下,駙馬爺速速回京完婚?!闭f罷官員們即刻起來巴結(jié),“哎呀,駙馬爺,大宋年輕一代就屬您高風亮節(jié),兩袖清風,有勇有謀,感冒天下大不韙,將來定是天子左右手,我等恭祝駙馬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一陣擁擠,卓相如擠出人群,找到師兄周默梁,說完一二,一個奔皇都,一個奔前線。王超出事了。
話說大軍北上在即,蕭太后重整軍務(wù),從幽州快速南下,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一路掩殺,直奔大名府而來。
寇準手握趙恒的手,“陛下,出發(fā)吧!王超這個王八蛋,縮頭不出,大軍再不去,北方危機,大名危機,澶州危機,東京危機!”
大軍剛走,卓相如一騎跟上,沒想到被公主攔下,“哎呦!不巧了,大婚之日,敵人殺來,結(jié)婚不成,怎么,連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卓相如這才下馬,四目相對,趙芙菀歪著腦袋,笑看著卓相如,“怎么,我是老虎嗎?”
“你不是?!?p> “那我丑嗎?”
“你很漂亮?!?p> “我很壞?”
“你挺善良。”
“你嫌棄我?”
“沒有。”
“你大爺……”
“你怎罵人呢?”卓相如剛要說,趙芙菀一把抓住他,“你覺得你能躲得掉我?”
卓相如笑道:“我沒想躲。”
“那我就問你,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給我一句實話?!?p> “愿意啊?!?p> 趙芙菀笑得甜了,“真的?”
“至少現(xiàn)在是,但是……”
“但是什么?”
“馬上打仗了,我們得晚點成婚?!?p> “沒關(guān)系,只有你在,就行?!?p> “那,我走了?”卓相如看眼她緊抓的手,剛要伸手褪去,趙芙菀就抱過去,卓相如一愣,緩緩把她擁了擁,“我……一定會娶你的,你放心。”
一轉(zhuǎn)頭,兩目滾淚,芙菀抹一把,低頭又抬頭,“你小子真該死!”
卓相如笑道:“死了,就不能娶你了?!?p> “呵呵……還是那個大傻子!”看眼卓相如,看他右臉頰的刀疤,她伸手摸了摸,“我不允許你死,一定活著回來!”
“嗯!”
“回來娶我!”
“嗯!”
“親我一口?!?p> “嗯!嗯?”卓相如轉(zhuǎn)身看看小路周圍,“這?!?p> 誰知趙芙菀上去吻他,卓相如一把握住她的兩手,香氣撲鼻,吻過去,不等趙芙菀睜開眼,人已經(jīng)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