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打在桌案上,看得諸位大臣也不知所言……
回到府邸,韓德讓被父親問了一個下午,卻一聲不答,因為他也摸不清那跟自己義結(jié)金蘭的卓宗仁究竟是何方人物,御虛門跟九部玄帳,對遼國究竟意味著什么……
可想著想著,門外就走進(jìn)來一個身影,“誰?怎么不敲門就進(jìn)來了?”
見對方不回話,韓德讓突然坐起來,卻見著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孔,張望著自己。
“臣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p> 蕭綽坐下來就自己倒了杯茶水,“氣死我了,他不講理嘛!氣死我了……”
“皇后說的是誰?”
蕭綽氣道:“還有誰,除了他還有誰……”
就在剛才回到宮中,耶律賢大吼:“混賬!無法無天!竟敢無視朕!什么九部玄帳,妖孽!邪教!朕要鏟除他們,發(fā)兵,進(jìn)攻九部玄帳……”
看著他面色白一陣黑一陣,蕭綽也不敢吭聲,忽又聽著耶律賢顫抖著兩手道:“數(shù)萬軍隊跟前,朕竟無能為力!拿他們絲毫沒有辦法,挑釁!赤裸裸的挑釁!來人吶!去叫耶律賢適!把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叫來!快!”
誰知他們?nèi)嗽缇驮谕夂蛑肌?p> 盛怒的皇帝久久不能平息,轉(zhuǎn)身就朝蕭綽氣道:“韓德讓為何知情不報!你的那只海東青從哪來的?說!”
蕭綽支支吾吾,“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啊,臣妾的‘永恒’,是朋友送的,就是救陛下的那個南朝人。”
“救我?放肆!朕身為大遼皇帝,讓個外族異類救!你……今天開始,為了你的安全,不可出宮門半步!”
“憑什么?”
蕭綽氣道:“陛下!你是不是被嚇到了?你冷靜點,世界上神秘的事情太多了,不是你想的那么可怕!”
渾身耶律賢就面目猙獰起來,“沒那么可怕?都?xì)⒌交蕦m啦!朕花了多少心思,本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卻……卻飛來一大群妖孽,朕后悔當(dāng)時手軟!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九部玄帳的巢穴,朕要看看,他們到底是什么東西!木葉山神的后代?竟敢侮辱祖宗神祈!朕要滅了他們!”
“陛下!你分不清好壞的嗎?你……陛下好好休息吧?!?p> 蕭綽轉(zhuǎn)身就走,皇帝即刻叫住她,“你去哪里?”
“臣妾出去走走,心里很難受?!?p> “哪都不許去!”
蕭綽抬步就走,卻被皇帝一把拉住,伸頭就強吻。
“嗯……”
蕭綽極力掙開,“陛下你瘋了,你干嘛?”
“朕喜歡你,朕要你!”
拉著她就奔床上去,撕扯中,蕭綽的衣服被脫去一半,驚得她回手就是一巴掌。
兩目一黑,耶律賢倒在了床上,她就跑走了……
也不好跟韓德讓多說,自己就坐在那發(fā)呆。
“臣請皇后速速回宮?!?p> 韓德讓俯身一拜,“娘娘不可來臣這里,請速速回去?!?p> 蕭綽抬眉就哭了,“連你也要欺負(fù)我?”
“臣……”
看著韓德讓低頭俯首,毫無往日的親切,冰冷的房間,冰冷的身影,冰冷的安靜,氣得蕭綽即刻跑了出去。
剛到門口,就被大侍官迎上了,“娘娘果然在這里,快回宮吧,公主她病了。”
“?。俊?p> 蕭綽騎馬就飛奔宮內(nèi),卻看耶律賢在那哄著哭鬧不止的女兒。
“給我吧。”
接過女兒,蕭綽才知道她餓了,可皇帝瞅著女兒一動不動,蕭綽氣道::“她只是餓了,陛下回去休息吧,有臣妾就好了。”
耶律賢笑道:“那勞煩皇后了,朕……向你道歉,剛才實在不像話,請皇后體諒,朕也是為你好。”
“嗯,謝陛下?!?p> “那……喂完孩子,你也好好休息,就別出去了?!?p> “嗯?!?p> 平靜的語氣,平靜的面容,母性的從容和寬忍看得耶律賢笑得也平靜下來,“看好我們的孩子?!?p> 看著耶律賢背手大步離去,蕭綽趕緊給孩子喂奶,“乖,娘親在這呢,乖,心肝哩……”
剛被罵的侍女才都跑過來,想想皇帝出門時的笑容,都心魂未定,“陛下怎么了……”
“一定要找到他們!就算把大遼的草原山頭給朕挖空了,也要找到!”
耶律賢適三人,立著不動,也不說話。
耶律賢腦中依舊是惶惶不安,“把女里給朕押……把他帶上來,朕要親自問,你們回去休息吧。”
回過身,看著耶律賢目中的笑容,女里登時眼皮一耷,從未見過的深邃和復(fù)雜。
“你敢說蕭思溫不是害的?”
女里伏地飲泣,“謝陛下不殺之恩,罪臣無以為報,如有可能,罪臣甘愿此生唯效犬馬之勞?!?p> “皇后恨不得將你碎尸萬段,朕……保你,是念你靖國有功,既為從龍大臣,朕不忍心殺你,可你怎么忍心謀害蕭思溫?又殺了你的偶像高勛?別以為把事推到九部玄帳,就可以昧著良心睡得安穩(wěn),難道夜半三更,你不怕他們來找你嗎????”
失聲痛哭,女里把自己所知的九部玄帳一一說給了耶律賢。
第二天,耶律賢就消失了,國事卻交給了蕭綽。
“啟稟皇后,剛剛接到消息,潘美攻陷興王府,活捉劉鋹?!?p> 耶律賢適略一微笑,正在批閱奏折的蕭綽也搖頭笑道:“遲早的事啊,國主昏聵,將相無能,文恬武嬉,趙匡胤不滅他,他也活不久,李煜和錢俶有什么消息?”
抬頭看一眼耶律賢適,蕭綽放下手中奏折,見他笑道:“李煜……除唐之國號,自稱‘江南國主’,早就納貢稱臣的錢俶,呵呵,只有坐等趙匡胤來收他十三州了?!?p> 蕭綽起了身,思慮一番道:“從上京到廣州,數(shù)千里之距,看似遠(yuǎn),實則近,不過陛下和趙匡胤的兩顆天子心罷了?!?p> “皇后英明?!?p> 蕭綽踱步道:“據(jù)說南朝軍中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一條桿棒等身齊,能打天下五百座軍州都姓趙’,呵呵,今日看來,這個武林高手可比柴榮厲害多了,南邊無可擋!將來……南北大勢,注定要各自一統(tǒng)啊?!?p> 回眸看眼耶律賢適,他卻在思量著高勛那天的話,心思,“陛下讓她理政,如今看來,她的氣量不可言喻?!?p> “樞相!”
蕭綽叫他,耶律賢適回神一拜,“皇后所言,臣佩服?!?p> 蕭綽一笑,也不客氣,鳳目清正,驟起威嚴(yán)道:“樞相估計,將來什么時候可以跟宋軍對抗?”
耶律賢適俯身又拜,“定國安邦,必得知彼知己,遼宋對抗,此為必然,但臣希望,戰(zhàn)與不戰(zhàn),大遼天子說了算?!?p> “好個知彼知己!樞相一言,又回到這份奏折上來了,您看看。”
覽罷,耶律賢適興奮道:“這是誰的手筆?奇才!”
蕭綽道:“我想拜樞相為西北路招討使,帶著耶律休哥和耶律斜珍去經(jīng)略西北,君以為如何?”
看著奏折上的圖文策略,耶律賢適拜道:“大于越也曾跟臣說過此事,皇后既然如此信任臣,臣定不負(fù)重托!”
蕭綽閉目嘆了口氣,“這個高勛……恨他人身不死,卻不得不用他的法!樞相可要好好培養(yǎng)他們兩位,不出十年,大遼的頂梁柱,就是他們?!?p> 耶律賢適笑道:“皇后英明,這韓家人……”
蕭綽轉(zhuǎn)了身,“陛下將封南京統(tǒng)軍使韓匡美為鄴王,讓燕王做南京留守,韓德讓做上京留守?!?p> 耶律賢適笑道:“陛下英明,皇后英明!”
蕭綽回身有問了句,“陛下到底去哪了?”
耶律賢適拱手俯身道:“皇后,此乃天子心病,只有天子自己才能解決?!?p> “呵!心病……”
蕭綽不以為然,耶律賢適卻心思著,“如果將來你也位加九五,就該知道何謂天子心,呵!‘位加九五’,我怎么會想出這個詞……”
看她魂不守舍了,耶律賢適才告退。
三日后的晚上皇帝歸來,卻是滿面紅光,雖值入夜,卻依舊能從他的雙目中看到那種不得不釋放的興奮。
“愛妃!不是,燕燕,朕的皇后,你快過來!”
耶律賢幾步拉著蕭綽的手,就坐在床沿,蕭綽卻松開手坐在了桌案前,“陛下怎么了?”
耶律賢還是握著她的手笑道:“燕燕,告訴你個好消息!朕見到玄帳大王了!”
蕭綽且疑且笑道:“九部玄帳?陛下果真去找了他們?”
三日來,耶律賢帶著五萬精兵四處搜山覓林,終于在大鮮卑山北麓找到了九部玄帳的據(jù)點。
本要攻擊他們,耶律賢卻看到了如同世外桃源的樸素天地。
兩萬大軍開拔到北麓山下,卻見一方平原,不光水草豐盈,更有大片水稻區(qū)域,幾如宋人江南一般。
鶴飛長鳴,魚游戲水,孩童們來往其間,看得耶律賢揮兵后退扎營,親帶百名侍衛(wèi)著民衣走進(jìn)了寒外鄉(xiāng)地。
“你們是干什么噠?”
一個小童叉腰就問了句,耶律賢蹲下來摸摸他的垂髫笑道:“我們是打獵的山民,走錯了路,你能帶我去見你們的族長嗎?”
小童忙跑去遠(yuǎn)處打漁的大人那里,耶律賢這才走進(jìn)一座千計營寨。
見著百十號陌生人,且都是雄壯威武的年輕人,鄉(xiāng)民們卻視作無物,各忙各的事,各說各的話。
然而剛走到一處高聳的場地,耶律賢就驚呆了。
數(shù)百演武場上,他們練習(xí)的,并非尋常拳腳的身影,而是如影似幻的高超技藝,竟比那日皇宮之上的黑衣白衣對決還要讓他驚悚。
看得百十護(hù)衛(wèi)面面相覷,登時感覺威武之氣如餓了的空腹。
進(jìn)了他們的大廚房,招待他們的飯菜,竟有南北兩種風(fēng)格,吃得侍衛(wèi)們個個忘了自己是來干嘛的。
耶律賢卻咽不下,看大家吃得碗落高聳,耶律賢咳嗽幾聲,瞬間十排侍衛(wèi),盡皆立正。
耶律賢按了手,大家即刻危坐身子,廚房靜得能辨飛鳥之鳴,可咕咕直叫的肚子,聽得耶律賢自己捂了捂。
“不知貴客降臨鄉(xiāng)野,老夫失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