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爾頓和特米里克沒有在說服卡特里娜這件事情上花費太多時間。理由很簡單,德列斯特先生擁有的土地面積夠廣,卡特里娜可以在任何一片沒有租出去的空地上蓋一間可以隨便炸炸炸也不怕影響到鄰居的實驗室。甚至還可以弄一個全透明的玻璃溫室。
其實以卡特里娜的現(xiàn)有資產,在鄉(xiāng)下買一所無人打擾可以隨便炸的房子也承擔得起。但麻煩在于購買房產和地產都需要及其麻煩的手續(xù),要簽的文件至少厚度一尺——來自斯科爾頓現(xiàn)場專業(yè)解說。
所以卡特里娜沒怎么猶豫就同意了堂伯父的邀請,然后他們把更多時間花費在討論行程上。本來這種事情是應該任由管家先生發(fā)揮而別人沒有說話余地的,但卡特里娜身為一個魔法師,雖然沒有一般的淑女們那些豐富多樣的晨衣、便裙、斗篷、晚禮服而只有一柜子藍色系袍子,但取而代之的則是同樣種類繁多的書籍、實驗器具與魔法材料。管家先生和律師先生此行的確還帶了一名體格強健的男仆,以備在上下車時為小姐搬運數目可觀的行李,但這些能夠填充大量箱子的寶貝們的確與眾不同,有的需要輕拿輕放,有的需要防水防濕,甚至不乏危險品,伺候不好說不定就要炸。
作為一個既有專業(yè)水準又有職業(yè)道德的魔法師,卡特里娜可不能放任一個全然的外行輕易的把她這些危險的小寶貝們丟來丟去。所以她花費了一些時間,讓這兩位先生充分意識到有必要雇請專業(yè)人士來陪伴她的小寶貝們來一場安全的旅程。
因此,卡特里娜在剛離開母校一天就再一次走進了伊文斯公學的大門。雇請專業(yè)的安保公司可以交給斯科爾頓律師,但從學校倉庫提取她的物品并結清保管費用卻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伊文斯公學位于奧爾頓城區(qū)的西北方,從這里到市中心的路程幾乎可以稱之為近郊。公學的前身——加西利亞王室魔法學校其實并不處在這個偏僻的地方,而是位于奧爾頓今天的東城區(qū)。不過這座古老的建筑已經毀于戰(zhàn)火,而奧爾頓作為一國之都,也需要隨著王國的發(fā)展而壯大。
伊文斯公學并不大,僅僅有幾棟樣式復古的建筑緊湊的建在一處,剩下的部分仍然是郁郁蔥蔥的樹林與灌木叢。從大門處可以清晰的看到幾座塔樓的塔尖。這些帶有緬懷意味的建筑并不像真正的古代魔法塔那樣具有附有一定的魔力,但配合著滿校園身穿長袍的教師和學子,足以營造出一種魔法世界的神奇氛圍。
傳說中的雅典學院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暗自猜測著是否所有的高等學府氣質都一樣,卡特里娜順利的走進了校園。沒有人阻攔她,她身上的袍子和胸口的胸針都是通行證。當然她覺得更大的可能性是她剛畢業(yè)一天還能夠刷臉。
雖然此刻已正式的進入假期,但校園里的人并不少。許多像卡特里娜一樣的畢業(yè)生都在處理自己的行李。畢竟大部分人其實老家都不在奧爾頓本地。真正能堆成小山的書本被一摞摞用繩子扎緊捆好,送上馬車,各種掛著鎖、貼著封條的箱子被小心翼翼的搬來搬去。
對學生總數為加西利亞最低的一所學校而言,這是難得的熱鬧氣氛。
不少穿著各色袍子的半大青少年在校園里走來走去,在經過卡特里娜身邊時都會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她的胸口。當然不是羨慕她相當成功的身體發(fā)育,而是羨慕她那枚只有一顆星星的胸針。他們都是還不能佩戴魔法師胸針的學徒,不過他們在正式魔法師佩戴胸針的地方佩戴了一枚長方形的?;?,銀質的底片上用描金的花體寫著“伊文斯公學”。
雖然也戴?;沾髁耸?,但卡特里娜真的不明白這個全國只有一所、魔法學徒都歸這里管的魔法學校有什么準備?;盏谋匾?。
走了不久,卡特里娜離開了大路,拐上一條通幽曲徑。這條小路她經常來,因為從這里通往公學倉庫,途經一片有三五株野生火李梅的灌木叢。運氣好的話可以采集到一些火李梅果實當做魔法材料。雖然對于魔法學習的龐大開支而言省不下什么,但對于魔法學徒而言,總有一些別樣的成就感。
不過今天卡特里娜并沒有這種好運氣,她順利的抵達了伊文斯公學魔法倉庫,一路上無事發(fā)生。
魔法倉庫是幾座建筑中唯一距離其他建筑都有相當距離的一座,也是附著魔力最多、甚至超過實驗樓的一座。這里存放著,或者說是封印著大量屬于學生的魔法物品,學校專門聘請了一位擅長“封閉”的土元素專長魔法師作為守塔人,以防止有意外發(fā)生。雖說正常的學徒級魔法物品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威力,但能夠在妥善存放的情況下還發(fā)生爆炸的,都不是什么正常的東西。
這也是為什么實驗樓和宿舍樓都禁止學生存放私人實驗器具和魔法材料——這兩個地方都是人口密集區(qū),萬一出事兒了就肯定是大事兒。而放在遠離人口密集區(qū)的倉庫里,就算炸了,最多是財物損失。對于有錢上得起伊文斯公學的家庭而言,一定的財物損失比人員傷亡要容易接受的多。
卡特里娜信步走進魔法倉庫的大廳,雖然名為“大廳”,其實這間屋子不算大,和一間常見的起居室差不多。也許是遇到成熟火李梅的的運氣被挪移到了辦正事上,這一會兒這里沒人辦事。獨有一位穿長袍的棕發(fā)女士正坐在窗邊的軟椅上,借著窗外的陽光看書。
聽到有腳步聲,這位女士抬起頭,露出一張親和力十足的圓臉。她看上去三十多歲,不是特別漂亮,但特別的具有風韻。
“日安,貝茨小姐?!笨ㄌ乩锬葘㈦p手攏進袍袖,對她施禮。在古代,這種禮節(jié)是魔法師身份的標志,而現(xiàn)今也只在魔法師之間還有了。
“日安,有什么事情嗎?”貝茨小姐放下手里那本又厚又大的書,露出她胸前的魔法師胸針。胸針上鑲嵌著一顆介于褐色與茶色之間的魔法級寶石,下方有三顆金色的星星對稱成V形分布。
這位就是“守塔人”琳達·貝茨,三星魔法師,土元素專長,也是通常情況下伊文斯公學里星級最低的魔法師。當然,這不是說貝茨小姐的魔法水平不高,三星在這個魔法衰敗的年代已經是許多魔法師一生所能達到的最高成就了。
這是因為伊文斯公學的師資力量的確可怕,不少教授都是年事已高覺得自己該抓緊時間向后輩們傳授智慧光輝的一代大師了,七星的沒有,六星的還是很有幾位的。
看見卡特里娜只有一顆星星的胸針,貝茨小姐立刻明白了這是一只剛畢業(yè)的菜鳥。她從桌子上拿起兩個本子:“你是要現(xiàn)在取走東西,還是來登記讓委托人取走你的東西?”
“登記委托人?!笨ㄌ乩锬瘸惔男〗阈π?,看這樣子最近幾天已經有不少畢業(yè)生在做這些事情了。
貝茨小姐放下其中一個本子,將另一個本子攤開推到卡特里娜面前,并且遞給她一支羽毛筆。她按照上一個人登記的格式在本子上寫下所需內容,簽上全名,然后小聲念著咒語用右手食指在簽名旁邊的位置點了一下。一股明亮純凈的藍色光芒如同游蛇般在她的手指上盤旋而過,隨即順著指尖流入紙張,形成了一個精美而復雜的藍色印記。
這是一級魔法“魔法簽名”。
這個魔法的原理非常簡單,就是把自身的魔力注入紙張,再用精神牽引變化出一個肉眼可見的圖案。據說發(fā)明這個魔法的古代魔法師希望用這個魔法代替印章以防偽和彰顯自己魔法師的身份,但對于魔法師而言用精神牽引偽造一個圖案比私刻公章簡單得多,所以面對一個魔法簽名,魔法師也只能簡單的通過精神痕跡判斷這個魔法簽名“是自己的”或“不是自己的”,普通人更是難以分辨。于是這個魔法最終還是淪為了雞肋,最多用在魔法師標記本人的物品上。
像卡特里娜這種簽完名字再加一個魔法簽名,只是標記一下“這個的確是我本人簽的”以備日后核對。畢竟精神痕跡這種東西如同指紋或虹膜一樣獨一無二,造假是不可能的。
可惜魔法師只能認出來自己的精神痕跡,否則這東西說不定比指紋鎖還好用??ㄌ乩锬炔恢呺H的想著,將登記好的本子還給貝茨小姐?!笆厮恕辈轵炦^她登記的內容之后,站起身來,搬開桌上的一摞書籍,露出了一臺嶄新的打字機。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位人到中年的魔法師用這臺新興的機器給她現(xiàn)打了一份賬單。
“別這樣,德列斯特小姐?!必惔男〗阌行┎缓靡馑迹瑓s依然用前輩告誡后輩的語氣說,“雖然我們是魔法師,但我們并不應該討厭科學??茖W所研究的也是萬物的真理,只是和我們的道路不同而已。”
說著,這位接受了十二年魔法教育,又至少做了十年魔法師的可敬女士將賬單遞給卡特里娜:“如果我們只是因為道路不同而排斥他們,不就像教會一樣荒唐可笑了嗎?”
對啊,他們魔法側雖然被科技側壓制到了這種地步,但其實還是有一個共同的死對頭的。在科學還沒有發(fā)展的時候,古代魔法師和教會死磕,雙方互噴“壓抑人的靈性”和“沒有敬畏之心”,沒少血流成河。等科學家們異軍突起,因為沒有魔法師那驚人的戰(zhàn)斗力,更是被火刑了不少。
雖然自阿梅莉婭大帝一統(tǒng)加西利亞,驅逐南方教會,建立奧爾頓派之后,教會在加西利亞乃至全世界都收斂了很多,但三者之間該互相看不順眼還是互相看不順眼。
反而是魔法師和科學家還相處的更融洽一些,畢竟雙方都是用事實說話,用事實打臉。
收拾起自己暈暈乎乎的表情,卡特里娜認真的審閱了賬單然后簽了字再交還貝茨小姐。這份賬單將由公學的財物負責人在季末時帶到加西利亞國家銀行,在那里直接從卡特里娜的記名賬戶提款。
她走出了魔法倉庫的大廳,沿著來時的小路向前走去。在轉過一個花木蔥蘢的轉角時,突然一道人影迎面飛奔而至。
“救我一命!”
魔法師的卷軸
向偉大的奧術怪物路西恩·伊文斯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