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嗟嘆大殿,華清真人那句“待到時機(jī)成熟,姑娘自會知曉一切因果”一直回蕩在游芊芊腦海里。
她從嗟嘆大殿里走出來時,正是一天中日頭最盛之時,時值盛夏,陽光雖明媚刺眼,卻并不灼熱。游芊芊抬頭看向天幕,忽然想起她第一次來云雀門時的場景。
那時好像天氣還沒現(xiàn)在熱,可是她站在日頭下卻被太陽曬的不行,今日這陽光比那天的更盛,怎的她卻沒有當(dāng)時的感覺,并不覺得灼熱,甚至還有一絲涼爽。
她正納悶,感覺到一只手在她肩頭上拍了一下。她轉(zhuǎn)過身去,一藍(lán)衣少年站在她身后。
少年十五六歲模樣,長了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鵝蛋兒臉,生了一雙明亮溜圓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這少年看著好生眼熟,好像在哪里……
“泥在這兒做甚?”還沒待游芊芊想起是在哪里見過少年,少年張了嘴。
游芊芊猛然想起來。
“??!是你!上次也是這里,你……”游芊芊又喜又驚,她看看周圍。
廣場上除了站崗的弟子,并無任何走動的身影。
她奇道:“你這次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上次她來云雀門,也是在這嗟嘆大殿前,少年就這樣突然出現(xiàn),帶著一腔令人印象深刻的呆萌口音。
只聽少年不悅道:“哦,偶也想起嘞,上次也似泥巴?!?p> “泥巴?”游芊芊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裙。嗬,還真有泥巴。
知道少年是口音重,游芊芊搖頭笑笑,隨便在衣裙上拍了兩下,道:“小哥哥在這里多久了?剛上山嗎?”
少年困惑的看著游芊芊:“泥這似什么話?”
游芊芊笑笑道:“上次我見的那位分明是華清真人,小哥哥卻說是你家掌門人,若是在這里很久了,怎么會連自家掌門人都不認(rèn)得呢?”
少年臉色一僵,臉噌地紅了,悶悶的哼一聲,扭過頭去:“要泥管,那似偶眼睛不太好,妹看清。”說著便要轉(zhuǎn)身離開去。
游芊芊見狀忙上前將人攔住。
“小哥哥別走,我只是確認(rèn)一下小哥哥你是不是還記得我?!?p> 少年努著臉道:“偶眼睛不好使,記性子還似闊以的?!?p> 游芊芊點頭笑道:“誰說不是呢,小哥哥記性好著呢?!?p> 少年橫游芊芊一眼,低聲咕噥道:“啥子事情嘛,一天天竟招來一些奇奇怪怪的仁兒?!?p> 游芊芊附聲道:“可不是嘛,都是奇奇怪怪的人?!彼灰詾樯倌晔窃谕虏鬯约?。
少年看她一眼:“泥還不算奇怪,那個丫頭才是奇怪,毛卷卷一頭,像只貓一樣,不吭一聲,神出鬼沒?!?p> “毛卷卷?一……一頭?”
少年繼續(xù)道:“老似跟在那個冰坨坨后邊兒,喊也不回,把人當(dāng)空氣一樣,牛氣個什么似得?!?p> “冰坨坨?你,你是在說誰???”
少年抬手一指:“喏,又?jǐn)R哪兒滿山頭晃悠嘞?!?p> 游芊芊順著少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遠(yuǎn)處林蔭下站著兩道身影,一高一矮,一白一紅。
那身影是……
游芊芊激動。
她抓住少年的肩頭,激動問道:“他們,他們何時上山的?為何在這里?”
少年被她突然抓住肩膀,吃痛的皺眉:“泥抓疼偶嘞?!?p> 游芊芊太過激動,意識到自己失了分寸,歉意的放開少年:“對不住對不住,我太激動了。弄疼你了吧?!?p> 少年上下打量一眼游芊芊,道:“泥跟他們倆似認(rèn)識嘞?”
游芊芊點頭又搖頭:“算也不算。”
少年道:“那到底似認(rèn)識不認(rèn)識?”
游芊芊道:“算吧?!币暰€一瞬不瞬的看著遠(yuǎn)處的身影,臉上的激動之情難以抑制。
少年再將她上下打量一眼:“哦,偶知道嘞,泥也喜歡那個冰坨坨。”
游芊芊回過神,驚慌的看著少年:“你,你不要瞎說!這話可不能亂說的!”
少年不屑的嗤一聲:“泥們女孩子都是扯謊精,敢做不敢承認(rèn)?!鄙倌暾f完轉(zhuǎn)身就走,這次沒給游芊芊反應(yīng)過來抓住他的機(jī)會。
游芊芊看著少年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想追上去,視線又從遠(yuǎn)處那兩道身影上移不開。
要不要走過去呢?她心中糾結(jié),腳上卻已經(jīng)向那邊邁開過去。
月無和河清清怎么會在云雀門呢?難道清清已經(jīng)拜在了云雀門下?
心里許多困惑還沒有想明白,人已經(jīng)來到月無和河清清面前。
上次在赤云門她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河清清的身影,沒看出什么變化。這次看清了河清清的樣子。
小丫頭長大了,也長高了不少,眉眼都長開了,已經(jīng)長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一雙眼睛充滿了靈氣兒,襯著一身紅衣,和那一頭獨特的自來卷長發(fā)活脫脫像個精靈。
她先看向的河清清,之后才將視線移向月無,但卻不敢直視過去,只慌張的匆忙的撇看了一眼,便忙低下了頭去。
她不知道月無和河清清是否還記得她。他們之間的交集實在少的可憐。
“我……”
“哥哥,這里太熱,我們?nèi)e處吧?!庇诬奋穭傄獜埧?,河清清忽然道。
游芊芊抬起頭,就見河清清伸手拉住月無的手,和他親密無間的挽在一起。
她看向月無,月無臉上沒什么情緒,但看著河清清的視線是溫柔的。
她看到月無輕輕點了點頭,看到河清清笑的彎起的眼角,然后看著他們手挽手向前走去。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遠(yuǎn)去的身影,才恍然意識到,其實她還沒有走近他們,離他們還很遠(yuǎn)。
“怎么不跟過去?”身后突然想起一道聲音。游芊芊回過頭,韓蕭抱著手臂向她走來。
游芊芊驚訝的看著他:“他們真的將你放了?”看看他身后,不見目塵靈的身影?!澳繅m靈呢?”
韓蕭卻不答她,只道:“你再不追上去人可就走遠(yuǎn)了?!?p> 游芊芊回頭向后看看,搖搖頭:“也不認(rèn)識,追上去做什么。”聲音越來越低。
韓蕭疑一聲:“你們不認(rèn)識?我怎么看著像是認(rèn)識了許久?!?p> 游芊芊看向韓蕭。眼前的這個韓蕭身上一點兒沒有當(dāng)年她在長雀街看到的那個韓蕭的影子,除了模樣,完全找不到一點兒熟悉感。
“你的仇恨,放下了?”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此前顧及著這是別人的痛處,這么直白太沒禮貌,可看眼前這個韓蕭應(yīng)該戳不到他什么痛處,倒是他講話專挑別人不愛聽的講,好像不讓別人不舒服他就沒趣兒似的。
“仇恨?什么仇恨?”
游芊芊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你家人的仇恨啊?!?p> “哦,你說那個。”
“那個?”游芊芊簡直無法相信,他竟說的如此輕松。
韓蕭看一眼游芊芊,冷笑一聲:“我看你這樣子,倒是比我還緊張?!?p> 游芊芊震驚的看著他:“你難道沒什么感覺嗎?”
韓蕭嗤一聲:“該有什么感覺,凡人的一生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了反倒輕松?!?p> 游芊芊無言以對,良久,她道:“是,你說的對,早晚都是要死的。”她轉(zhuǎn)身向遠(yuǎn)處走開。這個韓蕭讓她感到心里很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