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遇見
朦朦朧朧間，又是囫圇的夢境，夢里總是逃脫不了那幾個場景。城外的刀光劍影、尸首遍地，那一場的大火熊熊燃起，還有，無數(shù)個在黑暗中閃現(xiàn)的身影。
有些人，好像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了。
可是，哪些是現(xiàn)實，哪些又是夢里，誰能分的清？
渾渾噩噩。迷醉般地生存。
恍若隔世。
隱約，光線透過眼瞼，直泄眼簾深處。掩藏在皮脂后面的眼珠微微轉(zhuǎn)動。
無知覺地睜開眼，滿簾的陽光傾瀉，讓人身處幻境。
南宮冕吃力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恍惚中，發(fā)現(xiàn)所處之地已非那個陰暗潮濕的小巷子了。
大腦瞬間清醒，立馬強撐著坐起，仔仔細(xì)細(xì)查看了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木石屋落，房間里沒有其他人，雖然小巧卻整潔，床鋪簡陋但足夠溫暖，比起那個黑乎乎的小巷子要好得多的多，沒有過多的浮飾，看上去更加的平易近人。于是安撫著自己：這里不過是一間普通民房，不會有人要來害你。
床榻旁邊就是一扇窗，近窗大約是為了更便于透氣。看來這戶人家很重視自己，南宮冕微微有些緊張。
窗子輕輕推出去，便可瞧見遠(yuǎn)山青綠凋謝，紅葉遍地，山嵐繚繞；而近處菜畦芬芳，瓜果飄香。
山間的氣息，就是要比京都建鄴的煙塵氣要來的好聞多了。
許是鄉(xiāng)間的空氣更加舒爽怡人，南宮冕沉醉在山野吐納間。
涼氣滿溢著鼻腔，侵入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潛進每一滴血液，忘了自我，忘了人間。
直到被寒氣嗆得開始咳嗽，才急急地關(guān)了窗子，縮進被窩。
被柔柔的棉被裹暖的時候，才慢慢開始回想起這一切發(fā)生的原因。
但是，思量了好久，也理不出一個頭緒。
無意間拍了拍胸口，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
再仔細(xì)搜尋了一遍，真的不一樣了！
原本左胸口應(yīng)是略微凸起的，可是現(xiàn)在伸手，也只能隔著一件單衣觸摸到自己光滑的、帶有熱度的皮膚。
那藏在貼身衣袋里的東西，不見了？！！
南宮冕腦子“轟”的一聲，天?。。。∵@是造了什么孽?。?！
立馬，全身處于警戒狀態(tài)，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牢牢地緊繃著——盡管南宮冕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體虛弱使不上勁。
一種汗毛都要豎起來的感覺。心臟直接“怦怦”地跳到極致。
就連那年趕赴戰(zhàn)場的時候，都沒有這般慌張過。
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著自己體虛病未愈，血氣提上來什么都管不了，掀了被子就滿床滿地地找，一種找不到就誓不為人的感覺。
慌亂之中，他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曼妙地身影閃現(xiàn)在門邊，好奇又捂嘴偷笑地看著忙亂的、急得滿頭大汗的他。
穿了一件單衣，就不管不顧地讓身體暴露在寒秋季節(jié)的山里。真的是為了找銀子不要性命，那女孩想。
捧著剛剛熬好的湯藥，女孩猶豫著要不要端進去，萬一那吝嗇鬼知道自己偷了他的銀子去換藥，他會不會殺了我?。浚?！
……
那人在找枕頭里……
……
可是，我是偷了他的銀子找郎中給他……給他……和哥哥……看病的，我是為了他的病……
但他萬一是個愛財如命之人，知道我拿他的銀子，不管去用什么，都會殺了我吧？！
……
那人在找棉被里……
……
可是我是為了救他哎，不會把我怎么樣的吧？而且，看起來，他也不是這樣子的人。
……
那人把床鋪都快翻了個底朝天……
……
可是……摳門摳到家的也不是沒見過啊，為了命不要錢的很多哎！
……
那個人趴在地上找，額頭上微微溢出了汗珠……
……
女孩歪著腦袋、靠在門上，傻傻地望著南宮冕翻箱倒柜地找。
南宮冕也真的是急壞了，什么都不管了，整個人像是著了魔般的樣子，突然又安靜下來了。
頹然地坐在亂成一團的棉被上，女孩才小心翼翼地持藥而來。
這個時候，南宮冕也沒有在意來的人。
“公……公子……你的藥……”女孩很謹(jǐn)慎地把木碗放到案幾上。
南宮冕好似沒有聽到。
“公……公子……如果沒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女孩說著縮手縮腳地往外走。
木屋門正要關(guān)上的那一剎，南宮冕突然開了口：“……等等……姑娘……你先過來一下。”
女孩愣了好一會兒，看到對方呆滯的神情，又不是很相信是在和自己說話。
但最終還是鼓著勁兒邁著腿過去。
“你動過我的東西了嗎？”南宮冕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問題太直接，女孩支支吾吾的。
他的頭馬上抬起來了，那雙原本無神的眼閃現(xiàn)出異常警惕又略微憤怒的光芒。
“我……我……我……”女孩被這炯炯有神的目光嚇傻了，想解釋也解釋不了。
“你動過了？”雙目四對的那一霎，靈敏的南宮冕理應(yīng)反應(yīng)過來，他曾見過眼前這個女孩，可是由于找不到東西的急迫與憤怒煩惱混在腦中，南宮冕暫時喪失了理智。
“……”女孩被嚇出了結(jié)巴，只能點點頭。
原本以為點頭之后就會被打一頓或者罵一頓，沒想到那人反而放松下來，示意自己坐下。
女孩摸索著找一張小凳子挨著坐。
“你……動了我哪些東西？”南宮冕努力讓自己溫和地說話，可是急切還是暴露了他的嚴(yán)厲。
“我……”眼見逃也逃不掉，女孩一橫眼，倒是很大膽地說道：“就……就是你包里的碎銀子……我以為你會有很多錢，那天你那么大方地出手給我……我……我以為你不會介意我拿你錢的……況且你病得那么重，都昏過去了，我就……就擅自主張，用你的錢……請了郎中……你昏睡了好幾天……我……實在怕你醒不過來才找郎中的……我……”
雖說女孩敢說，但是偷人家錢總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所以，說到后面，愧疚的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南宮冕也沒有想到女孩是拿了自己包裹里的錢救自己，也沒想到她會回答地這么爽快，倒是被女孩的善良和膽識驚到了。細(xì)細(xì)望著女孩，才覺得這面孔有些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