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睜開眼的一瞬間,看看鬧鐘已經(jīng)是六點五十分,還是驚出一身冷汗,心想著還要給頂頂準(zhǔn)備早餐,七點要準(zhǔn)時出發(fā)的。趕緊敲頂頂?shù)姆块T,頂頂已經(jīng)起床了,真是萬幸。
“起床晚了,頂頂早餐想吃點什么?”陳染問正在洗漱的頂頂。
“越簡單越好?!表旐攲W(xué)著平時她說這句話的語氣說道。
“那就牛奶和餅干,連煮蛋的時間都沒有了?!标惾具z憾地說道?!艾F(xiàn)在就剩下八分鐘,就算是煮好了,也沒時間吃了?!闭f著她將牛奶放進了微波爐中加熱。
“媽媽,你可真是爭分奪秒呀?!表旐?shù)脑捴新牫鲆环N埋怨的意味。
“媽媽沒聽到鬧鐘響?!标惾菊业揭粋€也許能被原諒的理由。
“沒事的,媽媽。我看到你睡得很香,所以就沒有叫你。媽媽,你很累嗎,看上好像很累的樣子?!表旐旉P(guān)切地說道,并且坐在餐桌前打開了一包餅干,拿過一盒牛奶吃了起來。
陳染覺得更是慚愧,怎么連鬧鐘鈴聲都沒有聽到,每次送頂頂去學(xué)校都是把鬧鐘定在六點半,常常是鬧鐘鈴聲還沒有響的時候,她就醒了要準(zhǔn)備早餐,要送頂頂去學(xué)校,尤其是上課不能遲到。今天是怎么了,竟然沒有聽到鬧鐘鈴聲,大概是覺得今天有人送頂頂去學(xué)校吧,所以就很任性地睡了下去,結(jié)果就睡過了頭。
頂頂盡管很不喜歡喝牛奶,但看上去喝得津津有味,是為了讓她的愧疚減弱一些吧,他聲音低沉著說道:“媽媽,星期五就是莊叔叔去學(xué)校接我了?!?p> “是的。媽媽星期日晚上回來,再接你回家?!标惾居侄诘?。
“媽媽,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頂頂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道。他覺得跟以往不同了,要推后兩天才能見到媽媽,所以變得很懂事乖巧,很善解人意。小孩子的心真是細膩,敏感。尤其是那句注意安全,說得小心翼翼,一定是讓他想到了爸爸的車禍,所以才如此小心地又提醒她。
“放心吧。媽媽又不是第一次出差?!标惾菊f道。同時心里的酸楚也隨之而來,這個孩子到底何時才能將這悲傷的往事徹底放下呢。
頂頂已經(jīng)喝光了牛奶,把剩下的最后一塊餅干塞進了口中,隨后把牛奶盒和餅干的包裝袋一同扔進了垃圾桶。這個孩子動作麻利地完成這一套動作,以往都是放在餐桌上一走了之的,今天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陳染很是驚喜,她看著這個小學(xué)生,穿著一身校服像是要整裝出發(fā)的小戰(zhàn)士一樣。特別是袖子上兩條藍色的豎條,在白色的校服上顯得格外醒目,也讓孩子們看上去更精神了。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頂頂像是彈簧一樣騰地一下子站起來,拿上書包,喊道:“莊叔叔,來了?!比缓笥只剡^頭來,對陳染笑了笑道:“媽媽,再見?!鞭D(zhuǎn)身離去。
在這個陽光初顯的早晨,頂頂?shù)脑僖娐曔€在耳畔回蕩著,早餐都變得毫無興致,坐在餐桌前想起剛才頂頂喝牛奶的樣子,如此不顧一切地喝光一盒牛奶,太少見了。
陳染來到頂頂?shù)姆块g,睡衣疊放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這個孩子一下子變得這么乖,以往胡亂放在床上的樣子,歷歷在目?!绊旐敚阋涯愕乃路藕?,不要亂扔?!?p> “知道了,媽媽?!表旐斂焖俚貞?yīng)答著,但是轉(zhuǎn)身就忘得一干二凈。每當(dāng)她又一次囑咐他時,他還是那句話,“知道了,媽媽?!钡侨绱酥芏鴱?fù)始地不知悔改,讓她很是苦惱。
“頂頂,這是最后一次了?!标惾就贸鲎詈笠淮我允具@是最后通牒。但是頂頂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她有一次拿起睡衣直接就劈頭蓋臉地扔在他的身上,都沒有改變他第二天依然是老樣子,心想這是不是男孩子特性呀。那就不要再糾正了,這跟性別有關(guān),她拿出這樣不靠譜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安慰自己。
頂頂今天的表現(xiàn)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難道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懂事了,這正是她所期待的,可是孩子一旦表現(xiàn)出長大的樣子,她又詫異了,這到底是為什么,是真的長大了,還是違心地想讓媽媽高興呢,她不希望是后者。
《長河落日圓》已經(jīng)畫到了第六幅,素描稿已經(jīng)打好,只剩下上色了。這是什么時候畫的,陳染并不知道。
從第一幅到第五幅按照時間的循序掛在墻壁上,這是一個孩子繪畫成長的痕跡。從稚嫩的筆觸到已顯功力,進步一目了然。
突然間陳染想起了徐蔚活著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頂頂,很有繪畫天賦,一定要努力呀,不能辜負你的天賦。”徐蔚笑容真誠,滿眼鼓勵。
“放心吧,爸爸?!表旐斝呛堑鼗貞?yīng)著爸爸,盡管最開始他還不甚明白整句話的意思,但是他明白努力的含義。所以他就一直都在努力地畫著,畫著。這樣的鼓勵直到今天還銘刻在孩子的心中。
從第一幅沙漠的檸檬黃,到淡黃,中黃,桔黃,土黃,儼然就是一個沙漠顏色變化的圖譜。用色越來越講究,上色的技巧也越來越好了。陳染看著這些畫作,不覺欣慰。
這個孩子從會拿筆的時候,就開始繪畫了。但是真正地學(xué)習(xí)油畫還是小學(xué)一年級時,星期六和星期日跟著徐蔚學(xué)。自從他過世以后,頂頂也學(xué)過繪畫,剩下就是自己在畫,多是臨摹以往爸爸教過的畫作,現(xiàn)在應(yīng)該讓孩子系統(tǒng)學(xué)習(xí)了。這個問題一下子就跳到了她的腦中,不能讓孩子一個人像是盲人摸象一樣摸索著畫,要有一個系統(tǒng)的學(xué)習(xí),像徐蔚說的那樣,不能辜負頂頂?shù)奶熨x呀。
陳染想等出差回來后就要跟頂頂談?wù)勥@個問題。到底要找誰教呢,是身邊繪畫的朋友,還是送到繪畫班去跟著繪畫老師學(xué)呢。還是問問頂頂吧。這樣想著,她又看了看正在畫的《長河落日圓》,這個孩子是不是每一筆畫下去都會想到爸爸曾經(jīng)的教誨呀,繪畫的過程就是思念爸爸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