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玻璃窗射了進來，照出一片明亮的區(qū)域，令人愉悅。
“吃完飯，我們?nèi)ズ叞??！标惾窘ㄗh道。
“好呀。好久沒去了。正是水草豐美，景色宜人的時候?！鼻f之言喜悅道。
兩個孩子也都很高興，不停地說道：“去湖邊了，去湖邊了?！?p> 莊之言的手機瘋狂地響了起來，仿佛晚接一秒鐘都是不被原諒的?！拔?，你好，林亦舒，畫展快結(jié)束了吧?！鼻f之言問道。
“快結(jié)束了，我要說是夏知秋的事。”林亦舒在強調(diào)接下來的事很重要，“夏知秋生病了，自從你們走了以后她就生病了，現(xiàn)在已在醫(yī)院里?！?p> “什么?。俊鼻f之言問道。他最怕夏知秋的病復(fù)發(fā)。夏知秋當年因為林放死亡，得了嚴重的抑郁癥，他知道如果當初不是他的陪伴可能她早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幾次從自殺的念頭里逃過一劫。
“醫(yī)生說可能是因為你們的離開，她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抑郁癥發(fā)作?！绷忠嗍嬲f得小心翼翼，即便那聲音的來處隔著上萬里，依然清晰無比地傳了過來。
莊之言聽到了“抑郁癥發(fā)作”幾個字，仿佛被重重一擊，臉色立刻變得凝重起來，眼神也隨之變得憂郁起來。他問道：“具體什么情況？”
林亦舒停頓了片刻，說道：“昨天我給她打電話，就一直打不通，我就去她的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三天沒有吃東西，就等著死呢。我就把她送到了醫(yī)院?，F(xiàn)在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但還是說要死，要死的。我真怕她想不開再做傻事?！彼穆曇衾?，有一種祈求，有一種期待。
莊之言知道林亦舒在等什么。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問道：“她現(xiàn)在能不能長途旅行？我知道你畫展結(jié)束也要回國的，總不能把她一個人放在那里?！?p> “你的意思是讓她回國?！绷忠嗍嬲f道。
“就是這個意思，如果跟你一起回來就更好了。畢竟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有人照顧一下總是好的?！鼻f之言說道。
“我的畫展還有三天結(jié)束，我問一下醫(yī)生，如果可以長途旅行的話就同我一起回去，如果需要等幾天也沒有問題，我可以等的?！绷忠嗍婧芮妇蔚卣f道：“其實給你打電話也是萬不得已，她在這里沒有親人，這種情況還是靠親人照顧好些，只能向你求援了。我覺得很抱歉，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可是我現(xiàn)在也就能找到你了?！?p> “行，就這樣定了。你先去問問醫(yī)生長途旅行的事?！鼻f之言又補充道。
“到時給你電話?！绷忠嗍鎾炝穗娫?。
莊之言拿著手機愣在那里半天沒有說話。怎么也沒有想到夏知秋回來竟然是這樣的理由。之前他知道夏知秋想回來的時候，是因為他無法去法國，她就回來，他還想勸阻她不要一意孤行?，F(xiàn)在看來這種話實在是無法說出口，對于一個需要照顧的病人，他有最起碼的善良。
餐桌上其他幾個人也都聽出電話里的內(nèi)容，尤其是美惠拿著筷子的手，一動不動，一直聚精會神地聽完了整個電話，眼睛里露出一絲恐懼，它們不斷地在眼睛里積蓄，直至遍布全身。
“美惠，你媽媽生病了，是來治病的，不會傷害到你的?！标惾鞠胗米顬楹啙嵉恼Z言說這件事，但還是用了三個短句。語言在最需要的時候，總是顯得那么不切實際。
“美惠，你媽媽需要人照顧?！鼻f之言看著美惠，眼睛里似乎在渴求什么，應(yīng)該是美惠的理解，寬容。
坐在一旁的頂頂看著美惠，突然說道：“美惠姐姐，你媽媽要是對你不客氣的話，你就到我們家住吧?！?p> 三個人一同看向頂頂，原來這就是小孩子純真的地方，有了困難，只要繞著走，煩惱就可輕而易舉地被視作不存在了。
“頂頂，真是一個好孩子。”莊之言由衷地贊許道。
頂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來，當眾被表揚總是覺得難為情，尤其是一個孩子。他假裝沒有聽見一般，夾起一塊青筍放入口中，這是他平時最不喜歡吃的食物，可見他的思維還停在那句表揚上。
莊之言知道如果美惠配合的話，會利于夏知秋疾病的治愈?？墒沁@對美惠無疑是一個更大的考驗。
美惠的眼淚始終在眼圈里打轉(zhuǎn)，她看出來爸爸的請求，她用最大的隱忍不讓眼淚流出來?？墒茄劬锏目臻g是有限的，當達到了極限就會如崩坍的堤壩一樣，會毫不設(shè)防地潰敗成軍。
“爸爸，我懂。媽媽病了，要照顧她?！闭f完此話美惠的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打在手背上，跌落在地面上。
“美惠姐姐?！表旐斞郯桶偷乜粗?，輕聲地說道。聲音輕得仿佛怕嚇著她，就像他明白了他什么都幫不上，只能叫一聲姐姐，以表示他們是同盟。
陳染意識到這個時候她該說點什么，于是就道：“美惠是個懂事的孩子。趕緊吃飯，然后去湖邊?！?p> “陳染，你帶著兩個孩子去玩吧，我去找一下房子，我總不能讓她住在我家吧?！鼻f之言看似玩笑的話，卻用沉吟的語調(diào)說出來，仿佛心里壓著千斤的重擔一樣。
美惠看出了爸爸的眼睛里的無可奈何，萬不得已。她讓自己努力地相信，媽媽病了，需要照顧，在法國她一個人是不行的，爸爸要責無旁貸照顧她。
“好的。我也可以幫你打聽一下房子，說說你的要求?！标惾竟室庥枚喝さ恼Z調(diào)說道，就是要把壓抑的氣氛變得明朗起來。
“距離我家最好近一些，這樣照顧起來方便。樓層不要高，最好是一樓?！鼻f之言說道。
莊之言最后一個要求讓人聽上去不覺產(chǎn)生出一種聯(lián)想。雖然陳染并不想往那個地方去想，但是不由得她不想，一個幾次都想結(jié)束生命的人，住在高層實在不妥，似乎那是一個更容易走向死亡的路口。
“知道了?！标惾敬饝?yīng)著，心領(lǐng)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