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么做，到底該怎么做……”尤多福喃喃著，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兒子?？粗赡晷‰p忽然又變回到幼年小雙，對著尤多福道：“媽媽，你為什么要逼我？三歲的時候逼著我背乘法口訣，五歲的時候逼著我吃面條，十五歲的時候逼著我去一所不是人呆的學(xué)校，現(xiàn)在，又逼著我刺死了你……媽媽，我恨你，是你把我逼上絕路的?！?p> “小雙……”尤多福叫道，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不由悲從中來，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籽籽站在一旁，已經(jīng)不知道該勸誰了。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媽媽勸解和姑父吵架的姑姑，說“家就不是講理的地方”。姑姑火氣大，馬上頂一句“不講理講什么”。媽媽的回答就三個字“講感情”。可自己眼前這對母子，媽媽開口閉口都是“我們家小雙”，兒子開口閉口都是“媽媽我恨你”。這樣的感情……實在是超出了籽籽所能理解和接受的范圍了啊。
這時，小雙冷冷地對痛哭的媽媽說了句：“我走了。”便向他們所在的那塊石頭的邊沿走去，一邊走一邊又變回成年小雙的模樣。籽籽順著他的方向朝前一看，不由大驚。剛才自己和尤多福不是已經(jīng)順著懸崖爬到底了嗎？怎么現(xiàn)在往下一看，又是萬丈深淵。她已顧不得許多，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拉住了小雙，大叫道：“你不能這么做！”
小雙轉(zhuǎn)過臉來看著籽籽，說：“這跟你有關(guān)系嗎？我把這條命還給我媽，從此我們就兩不相欠，我跟她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p> 籽籽的大腦飛速旋轉(zhuǎn)，仍然拉著小雙不放，說：“你如果不能活下去，才是真正欠了你媽的?！?p> “你在說什么？”小雙皺著眉，問道。
是啊，自己到底在說什么？而且最后那個詞，聽上去就像在罵人。不過，不過……看著已經(jīng)泣不成聲，似乎再沒有力量拉住兒子的尤多福，籽籽一甩頭，說：“就算你媽媽曾經(jīng)做過一些你不喜歡的事，你比我大對吧？你已經(jīng)成年了對吧？難道你不應(yīng)該對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嗎？”
“哈……”小雙自嘲地怪笑一聲，說：“妹妹，我刺死了自己的媽媽，被關(guān)在看守所里。現(xiàn)在不死，過幾天法院審判也是個死，不是嗎？”
“你媽媽不是說了嗎？她不怪你……”
“她不怪我我就能不死了嗎？”小雙打斷籽籽的話。
籽籽不知哪來的脾氣，對著小雙叫道：“她不怪你你就應(yīng)該努力活下去，否則就是欠了她的?！?p> 小雙又嘲諷地笑起來，這回他嘲諷的是籽籽，只聽他說：“努力活下去，活多久？一個月，兩個月？再說……”小雙的眼睛骨碌碌盯著籽籽轉(zhuǎn)了一會兒，又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和我媽在一起，不過既然我媽她已經(jīng)……那你肯定也……你有什么資格來討論我該不該死？你管的著嗎？”
“我是管不著。”籽籽說著，忽然走上前一步，死死地盯住小雙的眼睛，說：“可我既然來了，就偏要管上一管。告訴你，我也不是好惹的。如果在黃泉路上遇到你，我就要你好看?！?p> “你……”小雙躲開了籽籽的眼睛，不由往后退了退，問：“你到底是誰？”
“你管得著嗎？”籽籽把手抱在胸前，既然要冒充大尾巴狼，就必須裝的像一點(diǎn)，說：“要不是看你媽媽那么著急，誰愿意摻和這種事情？”
尤多福停止了哭泣，看看自己兒子，又看看籽籽。那眼神，仿佛受了驚嚇的孩子。“這母子倆的眼神還真像。”籽籽心道。雖然小雙已經(jīng)被自己唬住了，可不知這招能管多長時間，倒不如快刀斬亂麻。計議已定，遂道：“也許，尤……你媽媽逼著你做了很多你不愿意做的事，可……”
剛說到這里，小雙還是不耐煩地打斷了籽籽，道：“你不會跟我說她都是為了我好吧？”
籽籽白了小雙一眼，說：“我是想說，那是她欠你的……”
“籽籽……”尤多福叫了一聲，可看到籽籽看著自己的眼神，不知怎么，竟開不了口為自己申辯。
見尤多福不再說話，籽籽又扭頭看著小雙，說：“可是，你無意中刺死了媽媽。無論如何，你肯定會覺得內(nèi)疚的吧？”
小雙低下了頭，沒說話。
籽籽接著道：“現(xiàn)在，你也聽見媽媽親口對你說她不怪你了。你還這么尋死覓活，無非就是在逃避自己的良心和責(zé)任罷了?！?p> “可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小雙抬起頭來叫道，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我媽她從來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動不動就‘我們家小雙如何如何’，從來就沒問過我一句‘兒子，你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