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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盞燈

從黃泉路上來

七盞燈 凌子越 2011 2018-08-01 23:09:44

  朵朵走了,葉子走了,魏小嫻也走了。

  籽籽把那三盞亮著的心燈掛在廊下的柱子上,看著它們,方能安心編織自己的燈籠。該來的總是會來,該走的總是要走,還好她有事情可以做。

  當一個胖胖的女人出現(xiàn)在籽籽的視線里時,她并沒有覺得很吃驚??瓷先ツ桥艘热~子還大幾歲,那神情讓籽籽想起自己走過黃泉路剛來到這里時的情形。胖女人顯然也看見坐在望鄉(xiāng)臺上注視著自己的籽籽,只不過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過來打個招呼。

  籽籽禮貌地招呼她道:“這位姐姐,過來坐吧?!?p>  那胖女人一邊朝籽籽走過來,一邊四處張望,依然一副又驚又怕拿不定主意的神情。磨蹭著終于來到籽籽跟前,勉強笑了笑,沒有成功,像是嘴抽了筋似的,顫聲問:“小朋友,這是哪里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這里了?!?p>  籽籽心里有點點不高興,馬上就表現(xiàn)在臉上,說:“這位姐姐,你就叫我籽籽好了。”

  大概是看見這個地方只有籽籽一個人,胖女人開始放松下來,又笑了笑——這回成功了——說:“籽籽小朋友,我的年紀應該可以當你的阿姨了,不過,你叫我姐姐,我還是很高興的……我可以坐下來嗎?走了老半天什么都看不清的黃土路,還真有些累了?!?p>  籽籽開始對她有些不以為然起來,雙手抱在胸前,說了句:“你隨便?!?p>  胖女人又向四周看了看,問:“我……坐在哪兒呢?”

  籽籽有些不耐煩,說:“這廊下、地板、石凳子,哪兒都可以。”

  胖女人把籽籽告訴她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最終走到石凳前,掏出一張紙巾,彎下腰擦了擦,方才小心的坐了下去,擺出一副很親切的神情來,說:“籽籽小朋友,你還沒告訴我這是哪兒啊?”

  籽籽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繼續(xù)做自己的事情,頭也不抬地說:“看不出來嗎?你是從黃泉路來到了望鄉(xiāng)臺,那邊是奈何橋,下面是忘川河?!?p>  “什么?!”胖女人扭動了一下身子,差點從石凳上掉下來,口里叫道:“我已經(jīng)到了這陰曹地府了嗎?”說完,放聲大哭起來。搞得籽籽想告訴她這里不是陰曹地府都沒機會。

  看著胖女人一直哭個沒完,籽籽作為一個“小朋友”實在也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只能由她去了。過了很長時間,胖女人終于哭得累了,輕聲打著嗝,用剛才擦石凳的紙巾擦著眼淚,開口問籽籽:“這里有什么吃的沒有?”

  籽籽被她哭得心煩,不知怎的,開口就說了句:“有啊,來的人都要喝一碗孟婆湯?!?p>  胖女人“哇”的一聲,又哭了。

  “我的天吶?!弊炎研牡溃骸八@副樣子,居然叫我小朋友?!?p>  忽然,胖女人一個箭步?jīng)_到籽籽跟前跪了下來,說:“您老人家就是孟婆吧?剛才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從“小朋友”直接變成“老人家”,籽籽實在有些吃不消,嚇得跳起來閃到一邊,方才開口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叫籽籽?!?p>  胖女人一愣,問:“那孟婆在哪兒?我的孩子呢?”

  “什么孩子?”籽籽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胖女人仍然跪在那里,把屁股壓在了自己的腿肚包上,開始哀嚎,口里一邊說著:“我想起來了,我聽見醫(yī)生在說,孩子已經(jīng)窒息,要趕緊拿出來。然后,我的臉就被一個氧氣罩給罩住了,然后,我就從一條沒有燈光的土路一直走到這里來了?!?p>  聽她說起自己的情況,籽籽想到自己當初來時的情形,便應了句:“是啊,我們都是從黃泉路上走過來的?!?p>  看著籽籽,胖女人忽然意識到,這小姑娘比自己早來這里,何不向她打聽點情況。一時止住了哭聲,問道:“籽籽小……”

  “叫我籽籽就可以了?!弊炎汛驍嗨馈?p>  “籽籽,你比我早到一會兒是吧?如果是排隊等著喝孟婆湯過奈何橋,那怎么……這里就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呢?孟婆呢,孟婆在哪兒?”

  “我不打算過奈何橋,我要回家?!边@些問題籽籽都無法回答,只能告訴她自己的打算。

  “哦?”胖女人來了興趣,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籽籽身邊,親熱的問:“籽籽呀,真的可以回去嗎?帶上阿姨一起走啊?!?p>  籽籽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小半步,說:“那要看看你那邊是什么情況?”

  “什么那邊?什么情況?”胖女人一點沒聽懂。

  籽籽朝望鄉(xiāng)臺外揚了揚下巴,說:“你可以看到那邊的情況嗎?”

  胖女人看向外面,對籽籽說:“什么情況?有條河……你說它叫忘……”話還沒說完,醫(yī)院手術室出現(xiàn)在胖女人和籽籽面前。只見一個還穿著手術服的中年女醫(yī)生一臉疲憊的向圍著她的三四個人解釋道:“胎兒取出時已經(jīng)沒有心跳,搶救三十分鐘后宣布死亡。孕婦大出血,多臟器衰竭死亡?!?p>  其中,一個身材和胖女人極其相似的老者激動地對那醫(yī)生喊道:“怎么會這樣呢?好好的倆母子,進了手術室,誰都沒出來,這就是你們醫(yī)院的水平嗎?”

  另一個胖胖的老婦人沖上去抓住醫(yī)生的手,嚎道:“你還我女兒,還我孫子!”

  這時,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趕緊上去把老婦人拉開來,一邊勸道:“媽,冷靜一點。”然后,又扭頭看著醫(yī)生,說:“老人年紀大了,容易激動。”那表情,分明是對丈母娘的表現(xiàn)不以為然。醫(yī)生只得對他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胖女人看見局面如此混亂,沖過去對丈夫說:“你拉著我媽干什么?”見丈夫沒有反應,又轉過去拍拍那老者的胳膊,叫了聲:“爸。”也沒有反應。只得抬頭求助的看著籽籽。

  籽籽也看著她,說:“走吧,我們回去吧?!?p>  胖女人一臉茫然,問:“回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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