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王城的百姓都還沉靜在喜迎新年的歡樂里,但是王宮里,卻又是一種別的滋味。
“皇舅,初三已過,我想明日請兵五萬,為您奪回雁回城,出雷兇狠,再遲我怕雁回城的百姓等不起?!必雇鯊臎]有表露過什么大丈夫的雄心,因為他根本不必與誰相爭,因為整個祈源的百姓,都認(rèn)為百年之后會是毓王葉琛,接替元景帝的皇位。
當(dāng)年王玔大將軍去世了,元景帝降了一道圣旨,王玔大將軍救帝有功,厚德無雙,追封為護國侯,爵位永世世襲。
長子王琛十六歲開府,元景帝又是一道旨意:護國侯與鐘秀長公主之子,王侯將相之風(fēng),風(fēng)姿卓越,才華無雙,特封毓王,開毓王府,賜國姓:葉。
那時候,元景帝直接就又賜了王家長子一個王爵和國姓。朝中大臣都聞著風(fēng)聲猜測,連姓都賜了,下一步就是傳位了。
元景帝看著眼前風(fēng)采遠勝當(dāng)年城上刻玉的少年,心里很是欣慰,這塊唯一能給祈源帶來希望的璞玉,終究是越來越光彩照人。
他仿佛看見年輕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請求著父王讓自己帶兵出征,那第一戰(zhàn)注定奠定了他的帝王之位,注定了王族血脈凋零。
“你可想清楚?”元景帝聲中帶著些疲憊,那些陳年舊事牽扯著他的神經(jīng),讓他宿夜難寐。
毓王沉沉的一個點頭:“您身體實在不宜出征,臣一定不負(fù)所托,不求開疆拓土,但定為皇家守住江山?!?p> “好,好,琛兒,皇家還有你,皇家還有你??!”
御花園中,阿宇拉著傷剛好的流瑛嫻熟的活蹦亂跳。
“啊瑛,你看,兄長說你喜歡花的,這皇宮的花園,有些世上最美的花,你看你喜歡那一朵,我都給你摘來?!卑⒂顝堥_小手,背后是皇宮花園的千姿百態(tài),年前的寒意都還沒消散,這花園里已經(jīng)兜著這春天最早的春色了。
“看著便好了,這世界亙古長久,他們卻只有短短的花開半季,留著吧,我都喜歡的。”流瑛能在亦尋元老面前像個孩子,卻又能一口老氣橫秋的講些孩子不愛聽的話給阿宇,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是是個活了老久的人,千奇百怪的面貌都有。
“抓下來了送給你了,就是你的,掛在枝上,只能是我皇舅舅的?!卑⒂钚÷曕絿仯€是有些想躍躍欲試的給流瑛摘花兒。他突然瞧見蓮花池邊上的石頭縫的開著幾朵可紅的仙客來,便想踏著石頭去采。
不曾想一腳差點跌入蓮花池,是流瑛迅捷一把抓住了他,阿宇自然是心中覺得失了面子,還想伸手去摘,卻不曾皇后娘娘已經(jīng)站在身后。
“這不是毓王家的小王爺?shù)穆?,我的好外甥嘛,怎得年紀(jì)輕輕,便不要命學(xué)著風(fēng)流公子以花贈美人,不得你哥半點穩(wěn)重?!被屎缶従徸邅?,今日著裝不似年夜那番反復(fù)冗雜,卻也是一番美目神盼之姿,皇后并無那些搖曳生姿之態(tài),卻已經(jīng)是有著一幅子天然的嬌柔,這滿堂春色皆不敵她一個眉眼笑意。
阿宇憋紅了臉,愣是不敢和皇后爭辯,半天也只是從紅到腳的羞惱里擠出“舅母”兩個字,叫的可真是冤之又冤,羞之又羞。
“怎得,在我這御花園偷花,還一副委屈?叫我這主人該把傷心置于何地?我可是要向皇上告罪的?!被屎笃饺绽锉揪蜕跏窍矏郯⒂?,此刻見他羞的一臉,當(dāng)知不能再笑了,便也轉(zhuǎn)開了話題。
“流瑛姑娘是嗎?毓王府住的可慣?”皇后依然一副是笑意盈盈,看在流瑛心里,便覺得十分舒適,從來沒有這樣的女性,用著用溫柔如水的樣子,出現(xiàn)在流瑛的生命中。
“回皇后娘娘,王府待我極好?!绷麋钦娴母屑ね鯛敚娴南矚g阿宇,“極好”并無奉承之言。
“小殿下這般不要面子的送花,玲兒想著姑娘在毓王府呆的也定是極好的?!绷醿涸诨屎笊砗笠膊唤{(diào)笑了起來?;屎笃饺绽铮藥孜粚捄?,甚于,伺候的丫鬟們也能插幾句調(diào)笑的話。
流瑛憋不住笑意,又不好再皇后面前笑出聲來,怕失了禮數(shù),忍得別提多辛苦。
”舅母,這可是您叫阿宇帶阿瑛來的,怎么來了,您竟是嘲笑我了,下次我可不來您這兒?!卑⒂顝男〉酱蠼駜哼淠茸涌啥嫉貌畈欢嗟郊伊恕?p> 流瑛心中甚是驚訝,為何皇后為叫她進宮?
“不過是想著讓宮中熱鬧一番,皇家就這么幾個人,能來陪陪我的就一個阿宇,見你實在是惹我喜歡,便也向叫來湊湊熱鬧。你可還愿意?”
皇室凋零,但最為傷心的人,恐怕就是這位尊貴的皇后娘娘,母親失去女兒的疼痛,是沒有人,沒有感情能夠代替的。
“這是流瑛福氣,何來不愿之說。”
流瑛也很是喜歡這位毫無架子的皇后娘娘,每每看見她,便生著一股沒來由的憧憬。
幾人人在皇宮由著阿宇領(lǐng)路,東拐西彎的逛著,皇后本就無別的事,阿宇便想做個領(lǐng)頭的,給流瑛講著些宮闈之中的事。
“阿瑛阿瑛,你快看,這皇宮最為尊貴的神樹,春夏秋冬永不凋零,四季常青。都說,是它保佑著我們的祈源山河。”阿宇拉著流瑛踏進了昀善宮的大門,她一抬頭便看見了一顆蒼郁孤獨的大樹,仿佛沖破了時間的拘束,永遠永遠的佇立在這漫無邊際的長生之中。無人知其來源,無人謂及后生。她心中有些敬仰,有些拳拳的眷戀,甚至,她有了一脈相連的感覺。
然后她發(fā)現(xiàn),身上帶著的兩塊玉石,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姑娘可是有些心事?”皇后突然發(fā)問,流瑛循著聲音,發(fā)現(xiàn)原來皇后就在她身邊,而她,又一次失控了。
“我只是覺得這樹孤獨,仿佛是一個永不愿死去的神靈?!?p> “這樹本事胥母國中的神樹,后因故來到昀善宮中,昀妃,在世時,也是個極為傳奇的人物?!?p> “即是已經(jīng)過世的人,便再與無瓜葛,傳不傳奇,也不重要了吧,我想那位傳奇的皇妃,肯定更愿意活著過一個平凡的人生?!?p> “有些人,生來就不是凡人,他們要承受更多的苦難與折磨,承受無人知曉的痛苦,為了成全,那些凡人?!蹦莻€女孩站在神樹之下,卻并沒有她想要的反應(yīng)。
皇后話中帶著些凄涼,當(dāng)是想起了為皇帝納妃的事情吧,一個愛慕自己丈夫的妻子,為了延續(xù)血脈,不得不為他尋找別的女子,又如何不能生出些凄涼和怨恨,但她能活的如此明媚,便更是個傳奇的人。
“皇后娘娘,生無可樂生,死無好夢眠?!叭诉@一世,可能最好的活法,便是順應(yīng)一切,但誰又愿意逆來順受的活著,都是那些不甘心的倔強,苦苦支撐的牽強,才贏來了一生的夢無好夢。
“舅母,阿瑛,你們怎么說些阿宇聽不懂的話?流瑛看著阿宇,心中忽然明白,皇家為何極寵這位小王爺,大概是,因著自己的宿夜難寐,想保一個皇族的一世美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