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手腕子沒有大礙了,蕭憐就安生不住了,“走,后花園里拉開臺子,唱戲去!”
一聽說有戲看,呼啦啦一眾姬妾二十多人全都從各自的院子里涌了出來。
商陽府的管家周姚先生年紀不大,看起來就是個斯文書生,卻是個老好人,辦事周到老練,左右逢源,照顧周全,每天忙里忙外,就是伺候著蕭憐和她的小媳婦兒們樂呵。
一個時辰前主子說要唱戲,一個時辰后臺子就搭好了,戲班子到位,一應(yīng)桌椅板凳、瓜果梨桃齊全。
蕭憐歪在躺椅上,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撐著腮,看了一會兒,就不樂意了,“沒創(chuàng)意,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許,這種戲碼看太多了?!?p> 旁邊跪在地上給她敲腿的侍妾賣乖,“那爺要看什么,妾唱給你聽?!?p> 蕭憐眼睛一亮,蹭地坐起來,“去,上去把那幾個戲子給我扒了,你們誰會唱誰就上去唱,唱得好,有賞!”
立時便有一眾妻妾沖上臺去,嚇得戲班子那一伙子人,不管是唱念做打還是吹拉彈唱的,都抱著頭、捂著衣服領(lǐng)子四下逃竄,可還是難敵蕭憐手下的虎狼之師,轉(zhuǎn)眼功夫便被扒得只剩下里衣。
都說商陽府的門檻不是那么容易進的,商陽府的黃金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市井傳聞?wù)\不欺我!
很快,臺上演的便是另一番聲情并茂,正是昨夜的泳池派對,秦月明本色出演自己,隨便擒了個男戲子扒了上衣弄成大皇子的樣子,一旁還蹲著個小妾低聲威脅:“叫大點聲,聲音不夠大,老娘閹了你!”
于是那戲子便扯開破鑼嗓子喊出了天際。
之后一身黑衣的梁側(cè)妃扮成勝楚衣,一出場,一身的風(fēng)骨倒還有幾分意思,可演到被圍攻那一段時,便嚎的比誰都慘,比誰都激烈。
蕭憐昨夜沒能親見那場面,如今被一眾姬妾貼心地情景再現(xiàn),立時看得心情極好,在躺椅上笑得穿著皮靴的兩只腳直踹。
她還笑得歡,忽然臺上鬧哄哄的所有人都瞬間安靜下來,濃妝艷抹、衣衫不整的女人們同一時間望向同一個方向,保持著原來的動作,凝固在當(dāng)場。
蕭憐立時臉色一變,收了聲,從躺椅上悠悠起身,回頭看去,勝楚衣正一手撐著頂紅傘,一手負于身后,立在不遠處,定定地看著她。
他身后跟著個妖艷的女子,一身紫衣勁裝,面無表情,手中捧著只黑色錦匣。
蕭憐直接吊兒郎當(dāng)?shù)刂匦聦⒆约核みM躺椅中,沖著戲臺上揮揮手,滿園子的鶯鶯燕燕立時無聲無息撤了個干凈。
頭頂上悄然覆上紅傘薄薄的陰影,勝楚衣立在了她身后,“妻妾成群,訓(xùn)練有素,佩服?!?p> “國師不請自來,所為何事?!?p> “黑玉膏六個時辰換一次藥,本座是特意前來給殿下送藥的?!?p> “謝國師,藥留下,人不送。”
那紫衣女子將手中的黑色錦匣安置在一旁的小桌上,立在不遠處安靜地候著。
勝楚衣收到逐客令,卻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繞到她的躺椅前,在她腿邊尋了個空坐了下來,手中依然撐著傘,一片妖紅便將兩人映得面色如霞。
“本座親自前來,難道只得了一個謝字?”他轉(zhuǎn)頭看她,將她的眉眼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蕭憐被他看得不自在,臉色就更難看,“國師貴人多忘事,本殿這手腕,是您老人家親手捏碎的,一個謝字,已經(jīng)有點多了?!?p> “有個詞叫做不殺之恩,殿下,手腕子捏碎了,本座肯再給你接回來,這便是恩?!?p> “國師好一個強盜道理?!?p> “殿下命妻妾打劫本座時,也是有條不紊,強盜二字,原路奉還?!?p> “國師要怎樣才肯滾!”
勝楚衣伸手將蕭憐那只斷手拎到眼前,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在本座面前,向來滾的都是別人?!?p> “是啊,國師老當(dāng)益壯,歷經(jīng)風(fēng)雨春秋,手段老道,自是本殿這樣的毛頭小朋友所不能及的?!笔拺z咬牙切齒,臉上卻是嘲諷的壞笑。
勝楚衣眉頭一蹙,一雙鳳眼狠狠瞪向蕭憐,竟敢嫌他老!
蕭憐將下巴一揚,滿臉都是戲,原來你怕人說你老啊!她樂得幾乎渾身都在嘚瑟,兩條裹著靴子的腳踩在榻上,翹著二郎腿顛兒啊顛兒。
勝楚衣幾乎被她的靴子踢到,站起身來,身材頎長,頭頂撐著那柄紅傘,垂眸俯視著蕭憐,“此時正值盛夏,九皇子卻從脖子到手指都遮擋地密不透風(fēng),當(dāng)心中暑?!?p> 夏風(fēng)吹過,勝楚衣也只穿了略薄的黑色錦緞長袍,領(lǐng)口微微敞開,便將脖子上還圍著絲巾,戴著手套,穿著靴子的蕭憐顯得像個傻X。
蕭憐滿臉的笑立刻就沒了,“國師真是比父皇還要疼本殿,事無巨細,思慮周全,不是親爹,勝似親爹?!?p> 她變著法嫌他老,勝楚衣就又是眼角一跳。
“昨夜替殿下敷藥,黑暗中觸及殿下身上似有無數(shù)傷痕,殿下若是有疤痕難以去除,倒是無需遮掩,本座常年征戰(zhàn),對于祛除疤痕頗有些心得,有時間可以來墮天塔一敘?!?p> 蕭憐渾身一疼,不要跟她提墮天塔!
“國師言重了,只是手臂上曾經(jīng)受過點小傷,大男人的,就算滿身疤痕,也不至于藏著掖著?!彼S手扯掉脖子上的絲巾,“本殿穿得多,只不過是為了少惹些不必要的麻煩?!?p> 那絲巾扯下,雪白纖長的脖頸上便顯露出幾個紅莓印子,蕭憐頗為尷尬的笑笑,“昨夜國師離去之后,愛妃兇猛,本殿又有傷在身,實在有些招架不住,你也知道,女人這種東西,善妒成性,這后院之中,女人堆里,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勝楚衣的紅傘向前稍微一傾,人也微微彎腰,仔細看了看她的脖頸,之后腰彎得更深,俯身到她耳畔,淡淡的清冽味道就透了過來,略顯妖異的聲音輕輕道:“殿下,你是不是少了點什么?”
之后眼光在她耳朵上的那只精鋼耳墜子上一瞥,重新直起身來,留給蕭憐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轉(zhuǎn)身走了。
蕭憐人歪在躺椅上,眼珠子緊張地滴溜溜轉(zhuǎn),直到確定勝楚衣真的走了,吼道:“秦月明,給我滾過來!”
果然,秦月明一路小跑地奔了過來,“憐,他怎么你了?”
“我少了什么?”蕭憐抻著脖子問。
秦月明嘿嘿一笑,“你少什么你還問我!”
蕭憐白了她一眼,“能不能正經(jīng)點!他一定是看出什么了,不然不會這么說。”
秦月明倒吸一口氣,“哎呀!難不成昨晚趁你暈倒后,他給你檢查身體了?”
“胡說!他敢!他最多也就是碰到我手腕上的疤痕,這世上手腕上有疤的人還不多了去了,況且,在他眼中,我還是個男的!”
“男的……”秦月明彎腰湊了上去,“小憐,你是不是把你這根雪白雪白的長脖子仔細給他看了?”
“那怎么了?”
“額,喉結(jié)……”秦月明艱難地戳了戳自己的脖子。
“……!”
她光顧著撇清手臂上疤痕的事,卻不想在脖子上給自己挖了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