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庸怒目瞪了一眼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他來干什么!”
太監(jiān)總管楊公公立刻貓著腰,要出去替蕭蘭庸問問,殿門卻被撞開,秦壽秦太宰拎著袍子,捂著跑歪了的帽子,從外面沖進(jìn)來,“陛下,劍下留人?。〕继嫘∨蟊菹吗埩司诺钕?!”
滿屋子的皇子唰的目光看向秦壽,四皇子蕭淡不緊不慢道:“秦太宰,咱們都知道你家三小姐從小跟九弟廝混,可如今九弟犯下的罪行,已是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我看你啊,還是讓你家三小姐以后就不要再惦記著他了,浪費青春!”
秦壽抬起頭來,已是鼻涕一把淚一把,“陛下,四殿下,臣不求不行?。嵅幌嗖m,小女昨夜已是名節(jié)不保,今日一早,滿城皆知,如陛下賜死九殿下,那我家月明,就只好自盡相隨了??!”
“……”
幾個皇子相互交換了眼色,怎么回事?
蕭蘭庸手中的劍一抖,“到底怎么回事?”
“回陛下,昨夜九殿下在大宴中貪杯,席間離座,就攜著小女一同回府了,臣與兩個兒子當(dāng)時還在宮中席間,未能及時阻止,府中皆是婦孺,無人敢于阻攔,令九殿下與小女鑄成大錯?!?p> 秦壽邊說,邊捶胸頓足,鼻涕一把淚一把。
蕭淡哼道:“一面之詞,誰能作證?”
“哎呀,九皇子日上三竿時分,聽說陛下召見,才從小女房中出來,穿的還是犬子的衣裳,由我家大門而出,鮮衣怒馬,揚長而去。不要說微臣闔府上下,就連隔壁的兵部尚書,對門的禮部尚書,下條街的吏部尚書,半個京城的人都看見了??!”
立在蕭淡身邊的六皇子蕭素向身后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小太監(jiān)呈上一物。
“九弟,也難怪你穿了秦家老二的衣袍,因為你自己昨晚夜宴上穿的錦袍,被人在寧妃娘娘休息的清涼閣中找到了。你還真是忙啊,忙完了這邊,忙那邊!”
呼!蕭憐長吁一口氣,“終于找到了,好極了,我還擔(dān)心丟了呢,那上面的珠子極是珍貴?!?p> 蕭淡:“你……!”
蕭蘭庸沉沉坐回龍椅,“那老九你說,你的錦袍怎么會在寧妃的樓中?”
蕭憐揚起臉來,直面蕭蘭庸,“兒臣不知,兒臣只知錦袍遺落在秦家小姐的馬車上,興許是被毛賊給偷了去換錢。”
秦壽搶過話茬,“啊?你!你們兩個居然在馬車?yán)铩?,哎喲!我秦家的老臉?。 ?p> 蕭憐立刻向蕭蘭庸再次叩頭,“兒臣酒后無德,求父皇賜死!”
秦壽趕緊停了哭,膝行幾步護(hù)在她身前,“不行不行,求皇上開恩,九殿下不能死!”
蕭憐:“不!求父皇賜死!兒臣唯有一死,才能保全秦小姐的清白!”
秦壽:“不能死,不能死!清白都沒了,九皇子若是一心求死,不如就娶了月明吧!”
反正他的女兒惡名遠(yuǎn)播,早就嫁不出去了。
噗!立在一側(cè)的皇子中,又是蕭淡沒忍住,幸災(zāi)樂禍地笑出了聲。
蕭蘭庸原本陰沉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秦愛卿,國之棟梁,朝之肱骨,何必這樣哭哭啼啼,有失體統(tǒng)!九皇子酒后無德,釀成大錯,既然賜死于事無補,那便賜婚吧!”
蕭淡一聽來勁了,“那九弟的衣袍出現(xiàn)在寧妃娘娘的房中,該如何解釋?寧妃娘娘昨夜被人下了猛藥,至今神志不清,不能指認(rèn),若是此時賜婚,萬一……”
秦壽:“萬一有人栽贓陷害九殿下,此人就絕對不能放過!皇上,臣愿替陛下暗中徹查此事!”
蕭蘭庸本就不待見又老又胖的寧妃,他也不是個糊涂皇帝,如今這樁丑事既然不是自己兒子干的,也懶得再繼續(xù)審下去,憑空給幾個皇子之間制造互相傾軋的機會。
其他幾個皇子都默不出聲,只有蕭淡憤憤不平,還要扯著嗓子呱唧呱唧,這時外面有小太監(jiān)進(jìn)來,“陛下,國師大人有要事,要求即刻覲見。”
他立刻收了神色,正了身子,揮揮手,“都下去都下去,朕有正經(jīng)事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國師大人勝楚衣要來了。
在百姓眼中,國師是神。
在蕭蘭庸眼中,國師是仙。
而在皇子和百官眼中,國師則是個吃人的妖魔!
不在他面前出現(xiàn),是明哲保身的最佳方案!
于是,立刻,馬上,呼啦啦,所有人撤了個干凈!
出了端方殿,蕭憐走在最后,微微向看過來的秦壽點頭,算是剛剛合作愉快。
蕭淡留步,湊了過來,“九弟,好手段!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不動聲色,順理成章、半推半就地就撈了太宰大人這么大一個靠山!以后,為兄我還真要多跟你學(xué)學(xué)。”
蕭素也上前來,搭了蕭淡的肩膀,“看你這話說的,九弟也是要有常人沒有的勇氣才做得出這樣一番偉業(yè)的!看看秦家三小姐那母老虎,再看看九弟這小身板兒,哎呀呀,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只要想想都替他疼??!”
說著抬手拍了拍蕭憐的肩膀,深表同情和安慰。
蕭憐笑盈盈,抓了那只上了自己肩膀的手,順勢猛地一拽,蕭素整個人就向她跌了過來。
她輕輕側(cè)身,將人扔了,蕭素便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六皇兄小心,手沒地方放,可需要我?guī)湍闶罩???p> “蕭憐!你竟敢端方殿前動手!”蕭淡揚起手掌便要扇過來,顯然經(jīng)常這樣打蕭憐,動作極為標(biāo)準(zhǔn),極為嫻熟,可手到了一半,卻忽然又見了鬼一樣的收了式,回身扶了蕭素,掉頭就跑。
蕭憐本想順勢揍一頓這個嘴賤的混蛋,卻見他突然逃了,便也回頭看去,只見一男子,修長玉樹的身影,一襲奢華的黑袍,撐著一把紅傘,遠(yuǎn)遠(yuǎn)向她這邊微微點頭致意,之后就被楊公公恭敬請進(jìn)了端方殿。
當(dāng)天,朝野上下一片嘩然,整個帝都最野蠻最可怕的秦府三小姐居然嫁出去了,還是嫁了最懦弱最膽小的九皇子!
更不可思議的是,妖魔國師勝楚衣,居然要自請巡邊,離京三年!
太宰秦壽剛剛在朝堂上有了點與國師對抗的眉目,忽然間就成了皇親國戚,而一向人人畏懼的國師卻退出朝堂,把自己的地盤拱手相讓,著實是匪夷所思。
按說,這個妖魔離京,該是皆大歡喜之事,可是包括秦壽在內(nèi),居然誰都樂不起來。
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和那魔頭的脾氣,這背后一定有什么幺蛾子!
而越是猜不透,越是細(xì)思極恐,毛骨悚然。
……
此后沒過幾日,蕭蘭庸在秦壽的幾次請旨奏折催促下,終于下旨賜婚九皇子蕭憐迎娶太宰千金秦月明,三個月后奉旨完婚。
秦壽隨便尋了個替死鬼,匆匆了結(jié)了寧妃的案子,既保住了自家女婿,也哪個皇子都沒得罪。
三個月后,九皇子離宮自立府邸,名商陽府,迎親的車馬向東,浩浩蕩蕩十里紅妝。
而國師勝楚衣也在這一日啟程,黑色的鐵騎簇?fù)碇谏木薮筠I攆,一路向西,向邊疆而去。
蕭憐立在她新府邸的臥房中,將一眾丫鬟小廝婆子全數(shù)攆了出去,關(guān)了門,放了幔帳,脫了一身的喜服,立在銅鏡前,瞪大了眼睛。
鏡中的人,依然瘦小,但是三個月來勤加練習(xí),加上炎陽之火的滋養(yǎng),倒也結(jié)實強壯了許多,只是滿身的傷痕卻無論用了什么名貴膏藥都沒有任何好轉(zhuǎn),實在是詭異。
然而,最令她驚悚的事,卻在肚子上,三個月,她懷孕了!
而且還不知道孩子他爹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