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漸攀升,夏日的陽光越來越炙熱,營地周圍沒有樹林遮擋,于是幾車人在日下紛紛揚著袖子,籍此帶來一點涼意。
車老大掏出水袋咕嚕嚕喝了一口,涼意入口,讓他長長呼了口氣。
其實不遠處就有遮蔭的林地,但柳樂生留下的黑書將他們限制在了原地。
車夫們?nèi)允蔷墼谝慌?,除去李復——他還躺在馬車中未曾醒來;蘇夫人面色有些發(fā)白,也進了馬車中,謝氏爺孫倆安靜坐在一旁,眼睛不時在頭頂?shù)暮跁蠏哌^。
所有人似乎都正常不過,車夫們在小聲討論著自己心中的猜想,蘇秦站在馬車旁眺望柳樂生離去的方向,沒有徐生的同行,他心中并不踏實。
只是除去謝氏爺孫倆人外,其他人的目光總會在一段時間后,不可避免地朝著一處望去。
翠綠的草地上有幾簇異樣的紅,經(jīng)過了一夜的時間,它已經(jīng)凝結(jié)變暗,卻仍格外引人注目。
天鷹幫離去時會將同伴的尸體帶走,但卻不負責清理現(xiàn)場,這事得交給老天爺,一場雨過后,能被洗去的絕不會留下。
蘇秦與車夫的目光每一次在上面掃過都會莫名一陣心驚,他們都知道這血花意味著什么,卻都默契的沒有提起。
蘇秦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初遇徐生時,看到的那場幻境。
黯淡無光的夜,
遠處漆黑的城墻,
少年身前那一朵血花。
“老爺,”
車老大跑過來,“東西都準備好了,要走的話隨時都行?!?p> 蘇秦與這位相識了數(shù)年的伙計對視,在看到對方眼中藏著的驚恐后不由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等徐少俠回來吧。”
“那…好的。”
車老大說這話時頓了一頓,但最終沒有多說,聽從了東家的話,回到馬車旁等待。
此刻,帳篷什么都早已收拾完,馬車也都作了檢查。
一切無恙。
唯有一雙目光落在了上面,帶著許多疑惑。
“李復?你怎么出來了?”
突然,有人驚呼,蘇秦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昏迷的車夫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車廂里探出了頭。
自家的伙計醒了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眾人卻只覺得怪異。
此刻的李復,目光呆滯,發(fā)絲因為沒有整理顯得凌亂,胡子從嘴角鉆出,看起來有些憔悴。
“喂,你好了吧。”
車老大小聲問了一句,在那晚聽聞了“鬧邪”的事情后,他對這個話不多的伙計有些不愿接近。
李復沒有理他,只是呆呆坐在車架上,一手握著韁繩,拉車的是一匹灰馬,此刻見了老伙計回來,頓時興奮的打了個響鼻,只要一聲令下,隨時都會出發(fā)。
但好在李復并沒有說話,他只是呆呆坐著,眾車夫面面相覷,覺得這個伙計可能出了什么問題。
不管是誰跟他講話,他都不理睬,頭微微垂著,一雙眼睛只看著手中的韁繩,連眨眼都極少,仿佛丟了魂魄。
最后,蘇秦走了過去。
“李復,吃點東西吧?!?p> 他遞過去一包干糧,對方已經(jīng)一天沒有吃飯了,就跟…自己的女兒一樣,雖然,對方已經(jīng)醒來。
面對東家的時候,李復終于有了反應。
他轉(zhuǎn)過頭,眼睛里并不是無神,只是有些空洞。
蘇秦將手中干糧往前遞去,憔悴的車夫盯著那黃色紙包看了一陣,然后緩緩搖頭。
“徐少俠還在外面,我們等他回來?!?p> 聽到這話后,李復又點了點頭。
蘇秦將干糧放到他身旁,對這個結(jié)果還算滿意。
要是對方一失控,將馬車給帶走了,那才是真的麻煩。
“別看了,都做自己的事吧?!?p> 他將圍觀的車夫驅(qū)散,一旁的謝安遠遠看著馬車上呆滯的人影,而后轉(zhuǎn)過頭不再理會。
在眾人移開視線后,這個呆滯的車夫?qū)⑹址诺搅塑嚰芟碌乃鳝h(huán)上。
“咦,那是什么?”
突然,車老大驚呼,指著一個地方。
這聲音將眾人的注意力紛紛吸引了過去,此刻眾人都有些敏感,就算是謝氏爺孫倆也不例外。
然而,他們順著車老大所指的方向看去后,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這里有什么東西嗎?”
杜修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因為那里除了幾根晃動的葦草以外再無其他。對此,車老大也是撓了撓頭,
“不對啊,剛才我才看到一個尖尖的東西走了過去的……”
“你是看錯了吧…”
這淪為一場笑談,蘇秦也是再沒有去關(guān)心,看錯點什么很正常。
謝安看向身旁變得嚴肅起來的謝圖南,
“那里,是什么?”
顯然,他并不認為這是車老大的錯覺。
謝圖南皺著眉頭,眼睛微微瞇起。
良久后,他才小聲道,
“是個棘手的。”
這是只屬于兩人的發(fā)現(xiàn),他們并沒有往外說,黑色的書籍懸在半空,為眾人提供了未知的保護。
終于,在約莫半個時辰后,一點金色出現(xiàn)在前方的林中。
蘇秦一行人睜大了眼睛,看了一陣后,臉上的神情終于輕松了許多。
柳樂生回來了。
在他身后,緊緊跟著徐生。
“少俠,你做什么去了,也不說一聲,擔心死我們了?!?p> 車老大隔著老遠就開始呼喊,蘇秦也是迎上前去,現(xiàn)在他可以放心走出這道光幕。
自從經(jīng)歷了秦川的事情后,徐生隱隱就成了眾人的主心骨,而在昨晚,加上絡腮胡子無意的“推波助瀾”之后,這地位便更加確認了。
有徐生在,似乎這一路的危險都會少去很多。
但等柳樂生靠近一些后,蘇秦才覺得有些不對。
徐生的頭顱緊緊挨著柳樂生,黑色的頭發(fā)與金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兩個男人,挨這么近,不是太正常。
等他再走近些后,蘇秦的疑惑解開。
徐生雙目緊閉,頭發(fā)上沾了些葉片,這樣子自然不適合走路,他是被柳樂生背回來的。
“這是…怎么了?”
最先迎上去的是謝圖南,此刻他眼里滿是疑惑。
此刻徐生雙臂垂在柳樂生身前,隔著老遠,謝圖南就注意到對方身上似乎有些豁口,一走到近前,少年的狀況更是清晰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一身的白衣滿是口子,斷口整齊,仿佛被利器切割過,露出藏在里面的肌膚。
甚至有些地方還有些血痕。
雖然不算深,但仍人覺得心驚。
徐生的實力他是見過的,誰能將他弄成這副模樣?
“徐少俠他…”
蘇秦目露憂色,眼下徐生若是都出事了,那這一路還能不能走到青州主城真的不好說,雖然還有謝圖南兩人,但對方是花錢雇來的,真到性命攸關(guān)之時可不一定靠的住。
“他被埋伏了?!?p> 柳樂生的話將眾人的疑惑打消了大半,埋伏這種事情,確實有很大的變數(shù),但謝圖南仍是不解,徐生雖然看起來狼狽,但也只是衣服被弄破,僅有的幾道傷口也不算深。
“難道是中毒了?”
謝圖南很不解,傷口處并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對此,柳樂生只是搖頭。
“一時說不清楚,現(xiàn)在也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p> 他轉(zhuǎn)身看向蘇秦,神色有些焦急。
“我們得快點走了?!?p> 黑書被收回,光幕消失,他說話時并沒加什么稱呼,反而有種他才是東家,蘇秦是車夫的感覺,但蘇秦并沒有在意,甚至沒有回復,就讓眾人上了馬。
“走了走了!各位都快一點,拜托了!”
暗中的危險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能讓徐生變成這樣,便足以讓他感到危急,柳樂生帶著徐生上了李復所在的馬車,在對方醒來后,這一截車廂便空了出來,不然,還真不好放。
車廂外,謝安坐在旁邊,斜眼看著旁邊呆滯的車夫,不管怎樣,他算是解放了,不用再跑馬。
四輛擁擠的馬車浩浩蕩蕩出發(fā),原先的篝火處已經(jīng)燒盡,剩的一點火星也被車夫們用黃土掩蓋,只留下車轍的痕跡。
蘇秦與車老大坐在最前面,他從沒如此急切的希望回到主城之中,車廂內(nèi)的蘇夫人抱著蘇青青暗自垂淚。
他們并沒能見到女兒蘇醒的時刻。
在眾人走后不久,林邊的葦草微微晃動,鋒銳的槍尖一閃而過,在遇到徐生時,李復說那片石谷有危險,而車老大沒有相信,而在這一次,被人所不信的變成了他自己。
車廂中,柳樂生捏著手中薄薄的飛刀,上下打量。
他總是不可避免的想起來,在自己才找到徐生之時,那附近的模樣。
粗老的樹皮會被一片葉子劃開。
這事情發(fā)生在這里,讓他有些不太相信,但眼下卻實實在在的出現(xiàn)在身前。
最終,金發(fā)少年一聲輕嘆,又一次握住了手中的黑書。
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所謂的武功,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手中的黑書微微顫動,不知給出的是什么答案。
密林后,兩道身影如鬼魅一般,立在繁盛的枝頭上。
他們所立身的枝塊,寬不足一指,卻愣是承受住了這重量。
四輛馬車由遠及近,帶著陣陣煙塵,而他們也已經(jīng)在暗中觀察了許久。
“人找到了,卻不能動手?!?p> 不多久,一人開口,渾濁的眼珠不見光芒。
另一人沒有立即接話,雇主留下的內(nèi)應做的很到位,將馬車生生留了幾天,以至于在蘇秦等人才出鎮(zhèn)子時,就被他們找到。
但這一天的觀察里,兩人卻發(fā)現(xiàn)了些異常。
除了他們以外,暗中還有人在追隨,且實力不俗。
過了許久后,他才悠悠道,
“事情有些變化,再等等吧,靜觀其變,我們時間還夠?!?p> 衰老的聲音像是要腐朽,又像是烏鴉在呱呱嚎叫。
月尊者
今日事記 1,買了好東西,很開心 2,泡了一個插排,以后得提前給電腦充電才能碼字了 3,更新稍稍晚了,因為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而后鼻子又有些不舒服 4,雖然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但總歸,這章寫的還算滿意 5,你把你簽到給我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