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郎中對他們招招手，帶他們?nèi)チ撕筇?，又去啞巴說讓他看著四九。
大家都有些同情啞巴了，明明啞巴是四九的未婚夫，明明他比他們更有資格站在邴郎中面前聽，可邴郎中卻要背著他。
“邴郎中你倒是說我家四九這是怎么了？”四九娘問道。
冉二狗對自己婆娘使了個厲色，制止她出聲。
“你們家四九呀，這病說好治也好治，說不好治也不好治。她這病癥，我也是極少看到，在醫(yī)書上叫勞癥，太小出力做事，身子骨到了這個年紀就出問題。”邴郎中慢條斯理地說道。
四九奶奶看他慢吞吞的樣子好不著急，“邴郎中，能治為何不趕緊醫(yī)治？”
“這丫頭的脈象虛弱，勞碌過度，如果不治，恐不過三余月性命，若治，那虎狼之藥，定傷身。好，能讓四九丫頭完全康復(fù)，不好，恐以后都是癱瘓之軀?！壁系f完冉二狗伸手扶住了身邊的門框。
“怎么會這樣！”四九娘聽到第一反應(yīng)是看啞巴在不在。
邴老爹自然是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
“這事你們商量，如果四九現(xiàn)在用藥還能救一命，如果不用你們現(xiàn)在給她帶回去等死?！壁系f完就要走，被冉二狗拉住。
“邴郎中，用這藥有多少把握？”冉二狗畢竟是當(dāng)家的男人，也在縣里做過事，視野畢竟開闊一些，想的事情也多一些。
“趁早用的話，有五成把握?！壁芍姓f之前還掐了掐。
四九娘緊接著問道：“那藥得多少銀兩？”
終于問到冉二狗的心坎上了，邴老爹道：“約莫著七兩紋銀就夠了?！?p> 七兩紋銀就夠了！
這話讓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氣，要知道有些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就一二兩紋銀，這一下就是七兩，在淺水灣，能一下拿出七兩紋銀的，一只手能數(shù)得過來，一下拿出七兩紋銀，家都掏空了。
冉二狗心里說不出的郁悶，啞巴提親給了五兩銀子，加上糧食，總的也不過八兩銀子，這一下就要拿出七兩，那不是要他的命嘛！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是，如果不拿出來治療好，啞巴給的銀兩和糧食也都要退給他，如果拿出來治療好了，人又是啞巴的，太不劃算，怎么算都不劃算！
四九家人陷入了糾結(jié)之中。
“一個賠錢貨，治什么治，反正她已經(jīng)是小啞巴的人了，啞巴要人在這，要錢沒有！”四九奶奶聲音很硬！
柳青兒以手帕拭眼睛吸著鼻子道：“爹，娘，小妹早已許配給了妹婿，而且每日夜宿于他家，早已是他的人了，這事啊，還得妹婿做主。所謂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們家就是要做主也不能做這主啊，你們說是不是？”
有了柳青兒這么一說，冉二狗頓時明目清朗起來，故作悲傷道：“是啊，四九已經(jīng)是啞巴的人了，那這事就問啞巴，讓他來做這主吧?！?p> 然后冉家人的意見出奇的一致，都說四九是啞巴的人，就應(yīng)該啞巴來做主。
他們這樣的一致，讓某只老狐貍心里樂開了花。
冉二狗最先出去，看到啞巴在四九床邊，就過來道：“我說……”
他突然不知道怎么喊啞巴了，這個時候喊啞巴似乎不太合適，四九娘在一邊接著說：“我說女婿啊，有事兒呢，我們想跟你商量一下?！?p> 啞巴聽到他們這么說才知道原來是喊他的，隨即站起身走到他們面前。
“咳咳……”冉二狗清清嗓子準備說些什么，想了想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看向自己的婆娘，四九娘隨即明白了，看著啞巴道：“是這樣的，四九今日病了，你也知道了，邴郎中說這病可以治，但是需要花費些銀子，我們家把她養(yǎng)這么大，吃穿用度，都是錢，如今她哥也成親了，小侄子也馬上要出生了，我們家沒有多余的人力和財力來管她，你和她早已定親了，如今你看著辦吧?！?p> 李大嬸聽得眼淚嘩嘩的，她就可憐四九。
啞巴垂首，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聽了之后他沉默了一會，最后看向邴老爹。
邴老爹看著啞巴說：“四九這病治療需要至少七兩紋銀，你確定你要做主救她？”
“邴郎中，您這話就有些不對了，我家小妹，本就是妹婿的人了，妹婿做主，那不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柳青兒有一張三寸不爛之舌，歪主意還很多。
啞巴在一邊點點頭，柳青兒看到指著跟邴老爹說：“你看，妹婿自己承認的，我們可沒怎么滴?！?p> 邴老爹裝作無事人一樣道：“這是你們自己家的事情，我只是一個郎中，隨便你們，只要有人來做主，愿意出這個錢，我愿意給她治?！?p> 冉二狗走到啞巴面前說：“你跟我家四九是村長幫著提親的，早就定下了，只差過門了，其實她早就進了你家門，也相當(dāng)于成親了。如果你愿意，等邴郎中將四九治好，你們立馬成親?！?p> 啞巴看了一眼昏睡著的四九，點點頭。
這時邴老爹過來了，“二狗兄弟，恕我愚鈍，有話就要說出來?！?p> “邴郎中請講?！比蕉泛芟矚g讀書人。
“承蒙大家厚愛，在這里我也待了十幾年來，也算是半個淺水灣的人，只要沒有拜過天地的都不算夫妻，他們雖然定親了，卻也沒有拜過天地，不算夫妻。”邴老爹出難題了。
四九娘站出來道：“邴郎中，你說說看，如今死丫頭昏迷不醒，這就是要拜天地也難啊。”
邴郎中笑了笑，對啞巴道：“你可想好了，如果你真愿意跟這丫頭一輩子，現(xiàn)在負責(zé)她的醫(yī)藥費，在給她用了藥之后，不論生死或者殘疾都愿意接受，我倒是可以行針，讓她醒過來一個時辰，夠你們拜天地成親的?！?p> 大家都看著啞巴，特別是冉家的人，恨不得把啞巴的頭抓著幫他點。
在大家的期待中，啞巴走到四九邊上，伸出顫巍巍的手，輕輕用指腹摩挲著她的臉，再捏捏她的手，最后才慢騰騰地走到大家面前，特別是離邴郎中最近，然后很鄭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