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這是齊然來到此界的第六晚了。
上午時候，刀主劍主二人主持了會盟，南北武林之人明日要共上魔教總壇混邪山。
夜色之中，齊然從屋內(nèi)走出，散布散心。
“阿彌陀佛，原來是小友?！?p> 齊然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回頭看去，在不遠處，一僧一道正在對面而坐。
“小傅！”乾坤道人大笑，手中握著一個嶄新的酒壺。
“玄悲大師，乾坤道長。”齊然笑著走過去，疑惑問道：“大師不閉關養(yǎng)傷，為何提前出關？”
玄悲說道：“明日就是南北武林共赴魔教之日，老衲不敢獨享安樂。即使我功體尚未完全恢復，于情于理，老衲也要出席見證這一大事。勝也好，敗也好；生也罷，死也罷，總之是要看上一眼。”
“和尚破功了，恢復了一些年輕時候的江湖義氣！妙哉，妙哉！”乾坤道人大口喝酒：“這樣的和尚，討人喜歡。若是能夠喝酒，老道這輩子的摯友中你排第一！”
玄悲苦笑：“老衲何德何能，能在老友心中排在第一？我是知道的，在老友心中，美酒永遠是第一位的。”
乾坤道人眼神有些迷離，抱著酒壺，聞著酒香。
齊然搖了搖頭，告辭說道：“不打擾二位，我心情有些煩悶，還要到處走走?！?p> “你忙你的去。”
“小友好走?！?p> 一僧一道，兩者性格迥異，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兩路人。但是因緣巧合之下，于江湖相識相知，直到今日，成為老友。齊然不知道，究竟是他們的故事編織成了這個江湖，還是在江湖之中，玄悲和乾坤道人成就了自己的故事？
齊然向著營地外走去，那里人少一些，走起來更加舒心。
夜中安詳，這片亂世也只有在這時候，才有一點人間的味道。
齊然踏步其中，走到一處山丘之前。那山丘光禿禿的，好像是個瓢瓜一樣。
這小丘有些熟悉……齊然點點頭，這是初見金光明時候，她為降服魔教五散人殺生頭陀，放出刀氣，炸平的那個小山頭。
此時，隱隱地，齊然聽見有人笑道：“宮望賢，過來看看，這是金光明那日刀氣放出，炸出的凹陷！”
整個武林之中，敢與玄劍劍主宮望賢如此說話的，也只有一人。
大戰(zhàn)在前，這兩個人恐怕有些貼己話要說……齊然笑著搖搖頭，轉(zhuǎn)身離開，不在此地轉(zhuǎn)悠。
月色之下，宮望賢與何不二并肩坐在那小丘深坑之前。
他們之間又不少酒壺，都是流云山莊的珍藏。
“金兄刀法精湛，刀氣縱橫，有大氣魄?！睂m望賢語氣中永遠有著他獨有的懶散，還有那種讓人愉快的輕松。
“那當然了，金光明可是我們南武林第一人！哼……”何不二得意洋洋，仿佛自己才是烈刀之主一樣?！澳憧纯催@切面，看看這痕跡，看看這威勢！人美聲美，武功又高，我家金光明真真讓人愛極了！”
宮望賢看著何不二這姿態(tài)，不知道為何，對于金光明，他有些吃味了。
“若……”宮望賢咳嗽一聲，說道：“若是我出手，當也能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何兄，你覺得我又如何？”
何不二笑道：“你？懶懶散散的宮望賢？招蜂引蝶的宮望賢？我覺得，你根本……”
夜色之下，宮望賢的眼睛看著何不二，他收斂了散漫和輕松，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讓何不二心跳加速。
這，這個宮望賢，什么時候長得這么好看了……
“我是玄劍劍主，雖然倒霉了些，可我也是北武林第一人。你知道的，我實在霉運當頭，走路踏入天坑，登山遇到泥石，釣魚遇到風浪，一生少有安寧，都在漂泊?？杉词谷绱?，我卻總是笑著，苦笑著等待那一點點可能的幸運降臨。然而，如今的我，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情之后，還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有的事情，若是一直等待，只會給等待的雙方都帶去痛苦和煎熬?！?p> 宮望賢眼中明亮，如有大星。
“何兄……不，若薇……”
宮望賢認真問道：“若薇，你覺得我怎么樣，是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人？”
何不二雙頰羞紅。
旋即，她怒道：“宮望賢，你喊我閨名作甚！欠打了嗎？”
“你……你找我做什么，北武林那么多出眾的女孩子。妙玉眉，李秀秀……還有你談世叔的女兒，談小璐……你又怎么會那么死腦袋，偏偏來和我作一對？”
何不二說道：“我生來就是被父親當做兒子養(yǎng)的，又是練劍，又是喝酒，哪里有……”
“呀！”何不二一聲驚呼。
宮望賢已經(jīng)上前湊近了何不二，攬住了她的腰肢。
“若我不去找妙玉眉她們，你又怎么會來北武林找我？”宮望賢笑道：“若是沒有這一回，我又怎么知道彼此心意？”
“你去水云宮，是故意的？”何不二皺眉。
“只許你們女兒家找些不相干的男子去刺激男人，難道就不許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宮望賢問道：“我可不在乎什么武林第一美人，若是可以的話，我寧愿找何兄你來喝酒，聊天，偶爾再比一比劍法。你劍法湊活，酒量一流，又會說話，和你一起，可比什么美人都來得痛快?！?p> “我……我……”何不二低下頭去，說道：“要和我作一對，是要入贅流云山莊的。”
“三代之前，流云山莊的大小姐入了北武林。如今，我由北而南，還你們流云山莊一個活人?！睂m望賢看著何不二的眼睛說道。
“三代前的太姑奶奶明媚大方，人美聲甜，性格溫婉?！焙尾欢Φ溃骸疤媚棠倘肓四銈儗m家，那是你們劍主一脈倒霉了十幾輩子才有的福氣?，F(xiàn)在的宮家還回來一個天生倒霉蛋的宮望賢，我們流云山莊一出一進，可虧了無數(shù)呢！”
“我可不管，要是以后我無依無靠，又沒有吃的；我就要飯，也要到你們流云山莊前去要飯?！睂m望賢恢復了一貫的輕松語氣。
何不二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氣氛原本是輕松地，但不知為何何不二忽然惆悵起來。
她想起了明天的大戰(zhàn)，想起了眼前之人還是玄劍劍主。
“宮望賢，金光明的烈刀還未重光。你是男的，又是玄劍劍主，明天你要多出些力氣?！焙尾欢@了口氣：“若是自己怕死，讓金光明為你遭難，可會讓我看低了你?！?p> 宮望賢松開了攬住何不二腰肢的右手，松開那一剎那，有些不舍。
“那是當然……”宮望賢把背后那只劍匣平方在膝上，用手撫摸匣面，發(fā)出沙沙的聲響?！爸灰覍m望賢有一口氣在，我定會保金兄安全。”
何不二眼睛微酸。
“還有，你……你可要活著回來。”
…………、
何不二，或者說本名何若薇的她與宮望賢之間說了什么，齊然走后一概不知。
他稍稍活動左臂，發(fā)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中，左臂的‘使用權限’被暫時封禁了。
只有等任務結(jié)束，回到本體之后，我才能再次動用左手了……
遠遠地，齊然眺望大地，蒼茫遼闊。
他視野左前方，有一群駿馬。
咦？那是金光明的刀衛(wèi)，夜深了，他們在那做什么？
齊然好奇心發(fā)作，向著那里走去。
“原來是傅大俠！”金光明的刀衛(wèi)看清楚來人之后，小跑到了齊然面前。
“我睡不著，四處走走，散散心。”齊然的目光越過駿馬，看著在月夜下獨戰(zhàn)的金光明。
她眉頭深皺，手里捧著那柄如同焦炭顏色的烈刀。
玄劍已醒，為何你還在沉寂，究竟如何，才能令你重光……金光明心中憂慮重重，強烈的責任心讓她喘不過氣來。
“我與刀主打個招呼?！饼R然微笑對刀衛(wèi)說著。
“傅大俠自便?！钡缎l(wèi)讓開身去。
“刀主?！饼R然走近金光明身邊。
金光明從沉思中退出，眉目中有一股難以掩飾的焦慮。
她把烈刀插入土中。
“傅兄，為何還不就寢？”
“和你一樣，也是難以入眠，出來走走?！饼R然看了看烈刀，后者就像是個老烏鴉一樣，毫無光彩可言。
“你還在想如何令烈刀重光？”齊然輕輕問道。
金光明點了點頭。
“我想想看，你試過用自己的血開鋒嗎？烈刀之主，以血澆灌刀身，或許有些道理?！饼R然輕輕問道。
金光明眼眸一亮，右手橫刀，毫無遲疑地在自己左臂上劃出一道傷痕。
潔白如玉的手臂上多出鮮紅痕跡，熱血落在刀身之上！
“……”金光明搖了搖頭。
“韓刑一旦魔功達成，立刻到達武道最高境界，可破碎虛空……”金光明說道：“如今，借助玄劍之威，宮望賢能夠有命輪七境大圓滿的威勢。而我……”
金光明自嘲：“烈刀刀主，玄劍劍主，素來并稱，如今的我卻只有命輪二境，以烈刀加持，不過六境?！?p> 齊然搖了搖頭。
“即使是命輪七境，甚至說你們口中的‘破碎虛空’，都和傳說之中，你之先祖金開陽那一柄千里縱橫的金陽刀氣相差甚遠。甚至，我認為，即使是玄劍月劫，此時依舊還未重光完全?！?p> 金光明疑惑地看著齊然。
齊然是見識過法相境界的人，法相境界，溝通天地，一己之力，如同一片小小世界。但是，要想刀氣縱橫，長達千里，那是更加可怖的天權境界才有的威能。
“你們口中的虛空之魔，還有烈刀，玄劍之間，肯定還有這更深層的秘密?！?
江上汀
今晚有事，第二更提前更新了。讀者老爺們，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