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伴來到秋月湖邊,早有一艘畫船在那兒等著。
這艘畫船極大,縱橫長度約有一百米,最大寬度也有六十米,分為上中下三層,通體由名貴的紅木打造而成。
上層在甲板之上,建有一座極其奢華的角樓,供人嬉戲玩鬧;
中層在船艙內(nèi),建有舒適豪華的房間供人居住;
最底層則屬于六十名船夫,他們便是這個古代世界的轉(zhuǎn)輪。
眾人登船時,蔣懷化駕輕就熟走在前頭,滔滔不絕介紹著這艘畫船的各個方面。
這廝似乎經(jīng)常來玩,如數(shù)家珍也似。
沈煉好笑,心想,畫船上的藝妓個頂個是極品,表面上賣藝不賣身,但只要你大把砸錢,自薦枕席的大有人在,難怪蔣懷化要購買強(qiáng)根蠱,就是不知這廝煉化成功了沒有。
來到甲板上,便見到二十名鶯鶯燕燕,端著酒杯,分列兩邊,夾道歡迎,歡呼道:“登船一杯酒,大吉又大利!”
眾人樂不可支,取過酒杯,一飲而盡。
之后進(jìn)入角樓,早有一桌桌水果茶點(diǎn)備好,熏香的味道彌漫滿室,令人一聞之下心靈愜意不少。
待眾人紛紛入座后,伴隨著一聲嘹亮的號角,畫船緩緩駛動。
沈煉才坐下,便聽到一聲悠揚(yáng)的琴音,穿過一道清幽簾幕瑟瑟傳來。
舒緩的音調(diào),亦揚(yáng)亦挫,柔美的琴聲,深沉,婉轉(zhuǎn)而不失激昂,令人一聽之下頓覺耳目一新,驚艷不已。
簾幕后的少女琴師,身姿婉約,略顯風(fēng)骨,似乎尚未成年,隱約可見她十指纖纖,膚若凝脂,清新脫俗。
一陣湖風(fēng)吹來,簾幕上的珍珠串子彼此碰撞,嘩嘩作響,不經(jīng)意間掀起一角。
眾人目光一凝,終于一睹少女芳容。
果然是年未及笄,容貌已是極美,明眸皓齒,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好似會說話一般。
這般年輕便有此等琴藝,著實(shí)叫人拍案叫絕,驚嘆絕倫。
沈煉一見到這名撫琴少女,微微愣了下,感覺似曾相識,仔細(xì)想了想,他才哦了一聲。
“我說呢,原來這名少女與柳如意有七八分相似,像是少女版本的柳如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鄙驘捚媪艘宦暎南?,這少女莫非與柳如意有血緣關(guān)系?
坐在身旁的蔣懷化聞言,猥瑣笑了笑,嘿嘿道:“沈兄果然好眼力,她叫蘇小婠,天生玉質(zhì),更難能可貴的是,她與柳如意容貌極其相似,是畫舫專門尋來的幼苗,數(shù)年前便買來培養(yǎng)?,F(xiàn)在的她,無論是才華,還是諸般技藝,都超過了同齡時期的柳如意,未來妥妥是花魁。”
“而且,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客哦,沖花湄扉的面子,吾等實(shí)在是有眼福又有耳福?!笔Y懷化說著說著,口水都流了出來,手絹捂著鼻子,似乎在噴鼻血。
“這樣啊……”沈煉無語。
說話間,忽然有一道倩影閃入場中,風(fēng)姿綽約,顧盼生姿,隨樂起舞,裙擺飄飄,翩若驚鴻。
沈煉一看,不是花湄扉是誰。
只見她身上的素白衣裙光芒流轉(zhuǎn),千變?nèi)f化,腳尖撩起時是拖地長裙,原地打轉(zhuǎn)時是華彩百褶裙,滑行飛進(jìn)時又是露肩抹-胸裙……
倏忽間一閃而逝,下一刻在數(shù)米遠(yuǎn)外突然現(xiàn)身……
每個舞姿都很優(yōu)美,輕盈,而琴音,衣裳,隨著舞姿躍動眼簾,相得益彰,令人目不暇接,嘆為觀止。
“花湄扉煉化了霓裳蠱!”
沈煉目光一閃,便是驚奇起來。
這般靈巧變幻的舞姿,絕非常人能跳得出來,就算是專業(yè)舞蹈演員也不能,輕盈之態(tài)宛若江湖上一流武師的身手,自然是霓裳蠱造就的神奇。
見此一幕,坐在一旁的周彩熙,花湄扉的好閨蜜,忽然湊到沈煉身旁,低語道:“沈大哥,花湄扉為了博你一笑,是下足了苦功夫,你可還喜歡?”
這支舞曲是我為而演?!沈煉心神一蕩,臉上浮光。
無論是哪個男人,若是得知有個女孩為自己煞費(fèi)苦心演練了這支別致的舞曲,心里都會有幾分感動的。
琴音緩緩終了,曼舞也在同一刻收尾。
近乎完美的表演,讓世界安靜了一會兒后,才爆發(fā)出雷鳴般的喝彩。
“好!”
“花湄扉,你跳的太好!”
“蘇小婠的琴音也很美,她們一曲一舞,配合的天衣無縫,肯定下了一番苦功夫才會有這樣的默契?!?p> 蘇小婠站起來,朝眾人鞠躬致謝,花湄扉氣喘吁吁,喜笑顏開,目光灼灼定在沈煉身上。
“妙極!妙極!”
沈煉鼓掌贊嘆,笑著向花湄扉點(diǎn)頭示意,花湄扉羞澀的俏臉一紅,沖他可愛地吐了吐舌頭。
畫船漸漸駛出秋月湖,進(jìn)入一段十里長的人工河道,片刻后沖入滔滔渭河之中。
渭河江面開闊,水位也高,水流平坦,畫船行進(jìn)的速度快了很多,陣陣清爽的微風(fēng)裹挾著河水的味道從窗外涌入,令人身心舒暢。
有人開心,也有人不開心。
安云寒神色陰鷙,心頭郁結(jié),暗道:“這些人里,明明我才是最優(yōu)秀的人,最強(qiáng)大的蠱師,但他們依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就像是從前一樣?!?p>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蠱師了,高人一等,期盼著聚光燈般的關(guān)注,大家都膜拜他,贊美他的強(qiáng)大,甚至輕輕松松就能獲得花湄扉的青睞,俘獲所有女人的芳心,本來就該如此才對!
但是……
現(xiàn)實(shí)和期望的巨大落差,讓安云寒極度不爽,他行走在自卑和狂傲的兩個極端,思來想去,將一切的錯都?xì)w咎于沈煉,是沈煉的出現(xiàn),奪走他想要的一切。
不知不覺間,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鋒利的飛鏢,開始把玩起來。
只見那飛鏢懸浮在他的掌心上方,隨著他的手指忽左忽右,速度極快,一閃一閃的,寒光森森,帶著某種莫名的殺氣。
比起上一次,他在飛花樓費(fèi)盡吃奶的勁才把酒杯弄飛起來,御物的手法要嫻熟了許多。
他的念力顯然更強(qiáng)大了!
是深深憎惡,帶給了他更強(qiáng)大的力量!
蔣懷化看得羨慕不已,道:“云寒兄,你的念力蠱實(shí)在神奇,進(jìn)化到了什么段位了?”
安云寒嘴角一歪,冷眼看了看沈煉,帶著幾分得意,傲然道:“實(shí)不相瞞,小弟僥幸突破白級,晉升為青銅一級蠱師了?!?p> 得意間,飛鏢在房間里飛來飛去,有幾次擦著別人的衣服劃過,引來一聲聲驚呼。
花湄扉瞧了一眼,皺眉道:“安云寒,把飛鏢收起來,萬一傷著人就不好了。”
安云寒哈哈大笑,自夸道:“別擔(dān)心,我對御物已經(jīng)達(dá)到隨心自如的境界,絕不會……”
話沒說完,只聽嘩啦一聲響。
飛鏢突然撞在了一個花瓶上,花瓶隨即摔在地上。
一地都是碎片。
花湄扉惡狠狠瞪眼過去,安云寒頓時一臉嗶了狗的表情。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沈煉笑了笑道:“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相信云寒兄只是一時失誤,不是故意的。”
花湄扉立刻轉(zhuǎn)怒為笑,道:“還是沈大哥心胸寬廣,有器量!”
安云寒低下頭,青筋暴起。
盤踞在頭頂?shù)暮谏鰷u愈發(fā)濃郁,緩緩沉降而下,沈煉看了眼,嘴角翹了起來,心說,就快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來報:“后面有艘快船正在追上來,似乎是沖著我們來的?!?p> “啊,不會遇到打劫的吧?”蔣懷化驚呼一聲,“我們才剛剛進(jìn)入渭河,這一帶水域向來平和,沒出過事啊?!?p> 眾人紛紛走出角樓,到了外面甲板上。
只見下游三里遠(yuǎn),有艘鐵甲船飛快挺進(jìn),不一會兒便追了上來。
兩艘船齊頭并進(jìn),鐵甲船上有人放下木板橫搭在兩條船之間,十多個人踏著木板陸陸續(xù)續(xù)過來,登上了畫船。
隨即,便有一團(tuán)更加巨大的黑色漩渦籠罩而來……
“怎么是他!”
花湄扉一見到為首的那個尖下巴青年,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萬,萬永……”蔣懷化也是老鼠見了貓一般,舌頭直打結(jié)。
“這人是?”沈煉皺眉問道。
旁邊的周彩熙臉色隱隱發(fā)白,低聲道:“他是萬永,萬三爺?shù)膬鹤樱跇s華城這位是橫行無忌的主?!?p> “萬三爺?shù)膬鹤??!”沈煉神色微變,驚疑道:“聽說萬三爺有一女一兒,但萬三爺把他們都趕出了家門,財產(chǎn)全部交給了柳如意,一個失寵的兒子而已,你們?yōu)楹稳绱藨峙滤俊?p> 周彩熙嘆了聲:“你有所不知,萬三爺只是不讓一女一兒繼承他的財產(chǎn)罷了,其實(shí)萬三爺還是非常疼愛和支持他們的,這也讓他們權(quán)勢極大,你沒看見么,花湄扉都惹不起他。”
萬永快步走來,目光冷冽掃視,落在花湄扉身上,喝道:“蘇小婠呢?”
花湄扉臉色發(fā)白,顫聲道:“這是我包下的畫船,你想干什么?”
萬永嗤之以鼻,鼻孔朝天,獰笑道:“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扒光了,玷污千百遍,再扔進(jìn)河里喂魚,你爹還有你那個守軍統(tǒng)領(lǐng)的叔叔,連個屁都不敢放?!?p> 花湄扉羞憤交迸,瞬間眼眶涌出淚花兒。
可是,眾人紛紛低下頭,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為花湄扉出頭。
萬永一揮手,道:“給我搜!”
他身后的十幾個扈從大漢氣勢洶洶沖進(jìn)角樓,不一會兒便聽到有人喊道:“公子,找到了!”
萬永神色一喜,忙不迭沖進(jìn)角樓。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會兒,角樓里傳出蘇小婠的尖叫聲,大喊救命。
“賤人,閉嘴!”
“為什么你要長得那么像柳如意那個賤人?”
“把衣服脫了……”
萬永瘋狂的獰笑聲,回蕩在死寂的甲板上。
沈煉摸了摸鼻尖,斜了一眼某人,無比嚴(yán)肅地道:“云寒兄,我們之中就屬你最厲害,請你出手救救蘇小婠,懲惡揚(yáng)善?!?p> 在他開口之際,一縷縷黑煙一樣的東西從黑色漩渦里形成,飄進(jìn)了安云寒的眉心里。
這一幕,只有沈煉看得到,他心頭一震,這應(yīng)該就是災(zāi)厄蠱的新特效,心魔污染!
當(dāng)言語的力量深入人心,動搖他人的意志,污染他們的理智,人,是會瘋掉的。
果然,安云寒聽到沈煉的話,不禁大驚失色:“我,我……”
眾人也齊刷刷望過來,是啊,剛才安云寒還顯擺他的飛鏢來著。
安云寒退后一步,驚慌道:“你們看著我干什么,他是萬永啊,我哪敢得罪他?!?p> “這么說,云寒兄不敢直面邪惡,伸張正義,甚至連英雄救美之心都沒有咯。”
沈煉呵呵冷笑一聲,又是一縷黑煙射進(jìn)安云寒的眉心。
“我以為云寒兄是敢作敢當(dāng)?shù)拇笥⑿?,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安云寒,實(shí)在是令人失望?!?p> 安云寒郁悶之極,爭辯道:“伸張正義,那也得看情況……”
沈煉哼道:“也就是說你只敢對比自己弱的敵人張牙舞爪,一遇到比自己強(qiáng)的,哪怕是近在咫尺的罪惡,就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安云寒無言以對。
他的心頭怒火升騰,他恨啊,恨沈煉得到大家的認(rèn)可和喜愛,恨大家總是無視他,他更恨自己的怯弱……
黑色漩渦將他一點(diǎn)點(diǎn)吞噬!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站在了角樓的門前,目光一凝,便看到萬永正在壓著蘇小婠,撕扯她的衣服。
“啊啊??!”
安云寒狀若瘋癲,大叫起來,飛鏢嗖地射了出去,朝著萬永直沖而去。
“公子小心!”
一個扈從目光一閃,忽然擋在了萬永身前,一把抓住了射來的飛鏢。
噗!
飛鏢插進(jìn)他手掌的肉里,穿透過一半。
那個扈從疼得齜牙咧嘴。
萬永嚇了一跳,愣了片刻,突然暴怒起來,吼道:“給我抓住這小子,我要廢了他!”
十幾個扈從大漢一擁而上,安云寒猛地清醒過來,一臉懵逼,我在哪兒,我在干嘛。
他沒有一身武藝,念力倒是有,卻沒有經(jīng)過系統(tǒng)化的訓(xùn)練,沒有形成實(shí)戰(zhàn)能力,被圍攻之下,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施展,反抗了兩三下便被打倒在地。
十幾個扈從大漢拳腳相加,安云寒慘嚎連連。
片刻后。
安云寒,殘。
萬永拿著那個飛鏢走了過來,神色陰沉到了極點(diǎn),舉起來扎下去,舉起來再扎下去,連續(xù)在安云寒身上扎了十幾個血洞。
血流一地。
安云寒,卒。
萬永用絲巾擦了擦血手,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花湄扉等人,殺氣凜凜,吼道:“來人,把船鑿沉了,不留一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