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驚愕坐起,一把抓住道衍:“你到底是什么人?”道衍揭開了人皮面具,朱棣又是一驚:“我好想在哪見過你。是在。。?!?p> “皇宮之內(nèi),與太子殿下評論書法?!?p> 朱棣回過神來:“原來是道衍師傅,剛才的話斷不可妄言,小心招來殺身之禍?!?p> 道衍雙手合十:“皇者,使王天下者。要遵循的是天道循環(huán),上天注定要你當皇帝,你想躲也是躲不過去的?!?p> 朱棣嚇得想立刻壓低道衍的聲音,他急忙召回張玉,說道:“命令部下前進五里,不許任何人打擾,我要這位先生幫我算算命?!?p> 望著瘦削枯骨,又須發(fā)皆白、仙氣通靈的道衍,朱棣還有些將信將疑,心想此人是不是父皇派來測試自己的,又是或監(jiān)督自己的,只是來回踱步,滿臉狐疑的不作言語。
道衍也早就看出來朱棣的這種擔心,然后說道:“殿下既為有為之君,若恰逢風云際會,就需要能臣輔助,那你我此時君臣際遇,可不就是一場緣分嗎?”
朱棣背對著道衍說道:“既然先生有報效朝廷的宏愿,那當真是我大明之福氣,我念你人才難得,剛才的話我就當沒有聽見。如果由我來引薦,可保先生位列朝臣,官運亨通?!?p> 道衍輕飄飄的說道:“貧僧的朝廷可不在金陵?!?p> 朱棣若有所思,然后嘆息一聲,從袖口抽出一張銀票,放置于道衍的攤位上,說道:“如果不想為官的話,這里是十萬兩銀子,算是我給先生的香火錢,建個寺廟好生服侍佛祖吧?!毖援?,朱棣欲要轉(zhuǎn)身離去。
忽而聽得火石鏗鏘摩擦之聲,轉(zhuǎn)首一看,道衍竟然將十萬兩的銀票付之一炬。朱棣急忙走過來,說道:“先生,這是干什么?”
道衍淡淡的說道:“銀子我已經(jīng)孝敬給佛祖了,可我這一身的才華,還在等待依靠真命天子來施展?!?p> 朱棣似乎明白了此人的真正用意,心想:此人不戀官位,不貪錢財,卻胸懷氣吞山河的大志,而我朱棣又何嘗不是如此?渴望建功立業(yè),可現(xiàn)在天下已定,我這一介武夫,除了騎馬游獵,也無甚大用,唯有撫刀自憐了。
朱棣明知故問:“那先生的真命天子是誰呢?”
道衍雙目炯炯發(fā)亮,鏗鏘有力的答道:“正是現(xiàn)在的燕王殿下,今后的大明天子?!?p> 朱棣似乎有些得意,問道:“何以見得?”
道衍侃侃而談:“當今圣上承天道而繼承皇朝大統(tǒng),盛威明君,可策天地。如今朝中局勢,皇上一則清除功臣勛貴,一則改組內(nèi)閣大權(quán)獨攬,強干弱枝,可一旦龍馭歸西,幼主即位,則主政者無力,朝中又無可用之人,均衡之勢打破,各地藩王到時無不蠢蠢欲動,試問有誰能與燕王爭雄逐鹿?”
朱棣即憤怒又好奇:“混賬,我父皇龍體健壯,必定福祚永享。就算父皇他老人家上了年紀,也有久經(jīng)歷練的太子殿下監(jiān)理朝廷,何來幼主之說?”
道衍說道:“當今圣上剛愎雄才,處理政務(wù)愈發(fā)殘忍暴戾。太子殿下生性仁愛敦厚,在此圣嚴龍威之下,若日夜案牘勞神、擔驚受怕,怕是無法久困難支,無法長壽。貧僧歷代行醫(yī)施藥,是看的清楚的?!?p> 朱棣想起了在京城臨別之際,朱標淚灑衣衫,朱棣確實看到了他困頓倦累之意,甚至還有咳血的癥狀??芍鞓烁嬖V了朱棣,這一切他都沒有讓父皇知道,朝中局勢復(fù)雜,為了不辜負父皇的期待,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疏忽,并叮囑朱棣要好生戍邊,勿要招惹朝中是非?;貞浿链?,朱棣也不禁雙目含淚。
朱棣拭淚說道:“太子殿下為國為民日理萬機,確實辛勞,必有天佑??晌蚁嘈鸥富蕰y(tǒng)攬全局的。先生,剛才的那番話,就在此刻隨風飄散吧。如若先生不棄,可否愿意與我一同北上,不瞞先生說,小王也是崇尚佛法,我大都慶壽寺還缺一位住持,小王希望來日還可多想先生請教?!?p> 道衍敏銳的察覺到了朱棣的心思,其實他有心想當皇帝,不然就不會讓自己口出狂言,還愿意帶自己北上大都。道衍也知情識趣的說道:“主仆一心,貧僧自當前往?!闭f完燕王攙著道衍的手臂,倆人詳說言笑,一路北去。燕王派出使者向朝廷稟明,請求道衍隨駕而去,后被朱元璋批準。
道衍知道此行而去,沒有回頭路,唯有心中赤城才可一往無前,到了北平之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取得朱棣的信任。所以只要與朱棣單獨相處,倆人就縱論時事,談古論今,朱棣心中只要有大事,都要請教道衍的意見。
此后無論朱棣賞賜什么,道衍都盡皆散去給朋友以及燕王府的侍衛(wèi)。朱棣也多次勸道衍還俗,還賜予房子美女,他也不肯。每日往返慶壽寺和燕王府,居于燕王府穿文人服飾,歸于慶壽寺依然身披袈裟,齋菜青燈木魚一樣不少。
在旁人看來,這是異常奇怪的一對主仆,道衍寸功未立,朱棣對其卻禮敬如上賓,還時常厚賞。其實他們不知道,朱棣在等一個機會,而道衍又何嘗不是,縱使他們倆個也未互相言明,其實都心照不宣。久而久之,朱棣真的是無比信任道衍。
而反觀京城,溥洽也因緣際會的結(jié)識了朱元璋。溥洽在國喪之后,久居京城,與各寺院僧侶探討佛法,這吸引了朱標的注意,之后倆人相談甚歡,朱標請求溥洽任職天禧寺住持,溥洽欣然應(yīng)允。這日朱元璋前來天禧寺祈福,感嘆自己對貪官殺戮過重,佛祖是否會體諒自己。而溥洽不僅不勸阻,反而贊同了朱元璋的做法,這讓朱元璋心情頗為舒暢,而后就把溥洽認命為自己的主錄僧。
溥洽此人也是殊不簡單,他知曉了道衍的去處,就明白道衍意欲何為。不敢向朱元璋煽風點火,畢竟伴君如伴虎,稍一多嘴可能就身首異處??伤粩嗟南蛱又鞓颂嶙h,一定要殺掉道衍,以絕后患。朱標生性仁慈,只當是溥洽同門相輕,故意害道衍,況且沒有罪名就枉殺自己弟弟的主錄僧,不論作為太子和兄長名義上也甚為不妥。之后溥洽又曾多次進言上表,久而久之,朱標就以為此人心胸狹隘,不侍出家人的本分就妄言生殺,所以疏遠了溥洽。直到建文帝即位,溥洽舊事重提,依然建言殺掉道衍。
遠在北平的道衍,經(jīng)朋友的書信來往得知,溥洽在三番五次的害自己,而道衍只是風輕云淡的一笑置之。宗泐曾經(jīng)問過道衍為什么不去反擊?
道衍說道:“皇上當年輕蔑于我,只當我是區(qū)區(qū)僧侶。他犯不上為了我這么老和尚,大動干戈。以皇上自負的性格,當年他看不上我,現(xiàn)在更不會把我放在眼里。而太子殿下是個仁慈賢明之人,又怎隨意取人性命呢?況且他要動我,也得看燕王的臉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