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域主城?東廳』
夜域緋正在伏案疾書。橙黃的燈映下來，讓他的輪廓柔軟幾分。
大廳中心的云石吊燈似乎被風(fēng)吹得驚動了一下，緋抬手輕輕揉了下眉心，稍顯疲倦。
書架上塵封已久的水晶球忽然晃動起來。那個水晶球?qū)儆谇в鹧m——
夜域緋微微發(fā)愣。決裂之后，雪塵就不再與自己往來了。夜域緋動了下水晶球，千羽雪塵清冽干凈的嗓音傳來：“我想和兄長見面——”
“孤說過，不想見你。”
“那這個水晶球哥哥就不會一直留著了。”
“嗤?！?p> 千羽雪塵輕輕：“風(fēng)音今天找過我?！?p> “風(fēng)音找你？”
“為千羽一族的木琴?！鼻в鹧m說到，“總歸請兄長見我一面，雪塵將詳細向您稟上?！?p> “就憑風(fēng)音找你，就足以讓孤破例嗎？”
“不足，但我的性命足嗎？”
雪塵道，“我將不帶刀兵前去，見面地點是自由團的大本營天空城?！?p> 『自由團總部·天空城』
當夜
「建筑在很多人的痛苦之上，但是可以換來更多人的幸福。這樣的話，會有人原諒你嗎，千羽雪塵？」
「會嗎？」
自由團的總部天空城。
對自由團團長夜域緋，天空城來是一個交易的理想場所?？墒菍ηв鹧m來說更加理想，因為有紅茶內(nèi)應(yīng)。
白發(fā)少年沿著深深的長廊前進，不經(jīng)意地哼出不成調(diào)的曲子。
月光透過落地窗打在白發(fā)少年身上，他一身白色大氅銳氣畢露，嫵媚柔弱全部褪盡。少年的靴尖在一塊塊大理石石板上輕輕踏下，發(fā)出清晰的聲響。
月光從天窗射入，空中的細小塵埃宛若飛揚。
千羽雪塵推開偏門，兩人目光正好相對。這一瞬的相視沉默而復(fù)雜。
決裂猶在昨日，如時光恒河的回眸。
“雪塵?！?p> “哥哥?！鼻в鹧m微笑。
夜域緋眼前一亮。雪塵穿的是夜域宗室子弟的制服。
“你不是不一直不愿穿我夜域的衣服嗎？”
“為了木琴，穿就穿了?！?p> 夜域緋臉色一沉。
“雪塵請求兄長的仁慈。她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孩，不會造成任何威脅?！?p> “求我仁慈？”夜域緋臉上笑容凝固，將少年拉近，“你說，當年母親她也不過是個弱女子，千羽對她仁慈了嗎？”
“是父親不對她仁慈，不是千羽。”千羽雪塵目光沉冷，輕輕說道，“哥算錯帳了?！?p> 夜域緋眸中流露無盡嘲諷。
……千羽雪塵。我竟以為你會服輸。
夜域緋并指端起了酒杯：“你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嗎？”
“臣弟不是來求，而是來換。”
雪塵眼底乍現(xiàn)一抹冷光，他身體輕輕后倚，雪羽大氅襯得一身高貴淡漠。
“如果兄長肯放她。我愿放棄亡靈之名，再也不與家族作對。否則，我就和風(fēng)音聯(lián)手，玉石俱焚。
我與他，再加上我手中的靈石，風(fēng)音手中的鬼刀十夜，就算是兄長你，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鬼刀十夜？
鬼刀不是在十刈手里嗎？”夜域緋突然抓起雪塵的領(lǐng)子、勁瘦的指狠狠攥住對方的胸口，“千羽雪塵，你對十刈出手了？！”
“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雪塵淡淡道，“我呢跟哥一樣，無所不為?！?p> “就只是為了區(qū)區(qū)一個來自千羽的女孩？”
雪塵眼睛冰冷，他死死盯著夜域緋，下唇輕咬，近乎蒼白的唇色滴出鮮血。然后他突然輕輕笑了。
白發(fā)少年兩指收攏，抽出一張閃爍血光的靈符。
“她不是什么‘區(qū)區(qū)一個來自千羽的女孩’?！?p> “哥應(yīng)該知道，千羽的族民對你避之不及，她怎么就出現(xiàn)在夜域家了呢？
那是因為，她一開始就是隨我而來的。”
雪塵懷中的靈符飛于空中。
夜域緋剎那一怔。
別人或許不知道，身為夜域之主的緋卻不可能不知道。神夢大陸同行的三大契約，血契，死契，靈契。雪塵這張靈符，是只在四大家族內(nèi)部特別使用的血契。
“就在五年前，我成為千尋嶼祭司的時候，分別前我為了讓她安心等待，就與她立下了血契?！?p> “你，你竟然與人立血契……？”這是緋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這么要命的東西……千羽雪塵這樣的人，竟然會做嗎？
不過夜域緋不知道，千羽雪塵手的血契并不是他和木琴的，而是紅茶與木琴修行時所結(jié)下的。
血契的真?zhèn)慰梢酝ㄟ^鮮血在靈符上的交融形狀來驗證。為了防止夜域緋懷疑有假，他已經(jīng)準備了紅茶的血。至于木琴，當然會乖乖配合的——
夜域緋恨恨一眼、松開了雪塵的衣領(lǐng)。
“沒想到這女孩對你也這樣重要！”夜域緋怒道，“好吧！”，緋死盯著雪塵的眼睛，“我可以答應(yīng)不殺她，但我有一個條件?！?p> “以汝之命，侍奉于我！”
夜域緋眼眸忽厲：“你必須在我身邊，終生不得造次！如果你保證這個，我就放過木琴性命。”
“你為了讓木琴安心，可以與她結(jié)血契，如今你敢以我說的這個條件，和我結(jié)契嗎？”
白發(fā)少年冷清出塵。
“哥果然還是不放心我?！?p> 夜域緋不禁生出一絲愧，然而沒曾想千羽雪塵主動伸出了手腕，繪制法陣。
“我答應(yīng)?！?p> 夜域緋幾乎驟然呼吸停滯。
這是他多久以來夢寐以求之事啊，一個真正的家人。
千羽雪塵是朝陽的孩子，是他的親弟弟！雪塵在他心中從來是不一樣的！以后，他將再也不能背叛自己！
——契約的陣圖突然在二人中央升起，只差夜域緋的一滴血，契約就可以達成。
紅發(fā)青年望向少年，突然揚起一個笑容。這一笑慷慨灑脫，極盡美好。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多年來陰鷙狠戾的夜域戰(zhàn)神，竟然露出如此神采。
雪塵安靜地注視著對方，冰冷的眸子里明明滅滅。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緋的臉廓是這樣英俊而柔和。他的笑容帶著一種天成的魅力，純粹無暇，肆意耀眼。好像可以把整個雪夜融化。
原來，這才是夜域的戰(zhàn)神最真實的一面，這般光輝燦爛。
夜域緋以刀劃破手心，一滴血滑落。
啪地一聲，血滴濺入法陣，契約的效果強勢無比，生死相連。只是，夜域緋忽略了一件事。
契約生效之時，雪塵和緋各會經(jīng)受一秒的靈力中斷。
夜域緋從沒有想過結(jié)契這件事上懷疑雪塵，因為提出這么做的人正是他自己。但是他更沒想到的是，就連自己會要求結(jié)下死契，都在雪塵意料之中。
千羽雪塵就是一條毒蛇啊。
他凌厲多變，以及兇狠畢露的一瞬——大肆張揚要和風(fēng)音聯(lián)手，同夜域家拼個你死我活。亡靈末世與前任世子的號召力，靈石加上鬼刀，這些威脅，每一條都讓夜域緋不得不忌憚，不得不心驚。
殊不知那些示威不是目的，連營救木琴都是個幌子，這些細節(jié)都是千羽雪塵一手設(shè)計。他就是要示威，叫夜域緋寢食難安。
這樣一來，夜域緋就會自己提出以木琴為質(zhì)，要求跟自己締結(jié)契約！這將是夜域緋唯一的、最好的選擇！
千羽雪塵想要的，就是讓夜域緋自己把自己送上刑架！
這一秒，情況急轉(zhuǎn)直下。
就在此時，一早就和千羽雪塵合謀、已經(jīng)藏身此處太久的紅茶立刻抓住這個良機。紅茶靈壓爆炸、瞬間對夜域緋發(fā)動天職。
封魂?。?p> 如果是面對正常狀態(tài)的夜域緋、那么即使是像紅茶這樣優(yōu)秀的精神元素能力者也不能成功。可是今天對手的警惕已經(jīng)放松到零的地步。
一秒，已經(jīng)足夠漫長。
當封印光芒暗下去的瞬間，夜域緋最后的笑容正好詭異地凝結(jié)成不變的弧度。
甚至沒有來得及將微笑的表情收回。
千羽雪塵湊過去，抬手闔上夜域緋的眼睛，遲遲不肯踱步。紅茶低沉的聲音在黑夜里奏響。
“你在傷心嗎？”
雪塵抬眸望向他，目光冰冷極了，不似人間物。只是此刻，素來習(xí)慣于玩弄人心的少年，眼角竟是突地滑落一滴清淚。
這道淚痕在他臉上輕輕拓下，又將他帶回了人間。
“對不起。”
千羽雪塵望向紅茶，緩緩啟唇。
“沒必要道歉，他已經(jīng)死了，你道歉他也聽不到……”
雪塵轉(zhuǎn)身，推門而出。他的聲音聽來還是一樣清冷，素淡如風(fēng)煙的姿態(tài)好像永遠不會改變：“紅茶，我們贏了。從此以后，夜域緋就是你手中的一具傀儡，將為你我所用！”
我不會給夜域任何喘息的機會。紅茶，明日破曉，我要血洗星滅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