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太太多年“戰(zhàn)斗”養(yǎng)就口條極順,話是怎么傷人怎么來,完全不接受任何反駁。
如果說胡京花曾經(jīng)對生個兒子也有過那么一絲絲執(zhí)著的話,現(xiàn)在看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根本就是完全想開了。一聽婆婆這二十余年隔三差五拿這個點出來說事,一時也上了脾氣,“啪”就掛了電話。
電話立馬響了起來,胡京花完全置之不理,板著個臉叫過小女兒交代幾句,急匆匆進了臥室刷刷刷往床上扔著換洗衣服。十來分鐘的功夫,就拖著箱子抱著鐵盒子拉著唐若黎去了金家。
等晚上唐達康下了班回來,一看家里黑黢黢連個燈都沒開,電話沒完沒了地響,他歪著腦袋一看號碼,心頭一震,就曉得事兒大發(fā)了。果然一接起來,還未來得及開口,那頭就傳來老母親歇斯底里的咒罵。
“媽,是我。”男人苦澀的笑僵化在口邊。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滿口粗話一點溫情不念的居然是自己的母親。雖然他一直清楚母親對妻子多有嫌棄,但不知道竟是惡劣到這等地步。
“達康,我明天過來,你給我當面揍她,不然可飛了天了。敢掛我老婆子電話,誰給她的狗熊膽?!碧评咸鎸ψ约旱摹敖鹬鳌焙么醢汛衷捦袒囟瞧?,嘀咕著:“兒子生不出,還挺大的臉……”
“京花是您兒子的老婆,您兩個孫女的媽,您老怎么能這么說她?!碧七_康聽不下去,打斷對方的話頭,到底緩了下情緒,放輕了聲音講道:“再說,有沒有兒子,我不稀罕。我們?nèi)粝沁@一區(qū)最優(yōu)秀的大學(xué)生,若黎雖然成績差一點,但也是聰明可愛的孩子,媽,我知足了?!?p> “我不知足,我們老唐家不知足!你們兄弟姐妹四個,姐姐妹妹弟弟都有兒子了,就你沒個香火,我和你爹死了都合不攏眼?!碧评咸豢谒畣芰艘幌拢人院脦茁暡藕疬^去。
哪里不對呢?她突然想明白了兒子話里話外的意思,氣涌心上,“唐達康,你個有了媳婦忘了娘的白眼兒狼,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結(jié)了婚就被那女人牽著耳朵走啊,你沒良心啊!”
唐達康臉憋得通紅,看看面前這空蕩蕩的房子,女人沒了,孩子也沒了,她們誰也沒想過牽著自己耳朵一起走。
“達康啊。”那頭的聲音又弱下,“媽是心痛你。這次媽帶你倆外甥來住一段時間,你們沾沾兒子氣,說不定就得了。哎喲,怎么十分鐘了,掛了啊,這得多少錢,老頭子你咋不盯著點兒?”
電話被掛斷。
王小波說,人的一切痛苦,本質(zhì)上都是對于自己無能的憤怒。沒錯,此刻的唐達康手指痛苦地揪著頭發(fā),一個已經(jīng)把家扛在身上的男人卻已不能用眼淚代替委屈。當丈夫難,當兒子也難,夾在中間,像鉆進了封箱的老鼠,兩頭不討好。
他這邊心緒低迷,另一邊自己的老婆女兒已經(jīng)出發(fā)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