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農(nóng)夫的故事
眾人笑得累了，都停了下來。農(nóng)夫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捂著嘴連聲咳嗽。
這時斜對過的一個武士詫異地問道：“誒，你手怎么了？”
農(nóng)夫翻過手背來看了看，無所謂地笑笑說：“沒什么，我們?nèi)迦硕歼@樣?！?p> 其余的人都把注意力投向了他的雙手，發(fā)現(xiàn)右手缺少了大拇指，就像一只蹼。
牧師問道：“天底下還有這種疾病嗎？竟然全村人都失去了拇指！這不會傳染吧？”說著往里縮了縮。
其余人聽了不由得也拉開了和農(nóng)夫的距離。
農(nóng)夫看了看左右，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突然他舉著手撲向牧師：“唔哦！”
“?。。。 蹦翈焽樀门e起用衣袖包裹嚴實的雙手撲打。
誰知道農(nóng)夫只是作勢嚇他，很快就做了回去，哈哈大笑。
“這不是什么傳染病。是我們那兒村長的法子?！鞭r(nóng)夫苦笑著解釋道。
留里克奇道：“這是怎么個說法？”
農(nóng)夫說道：“這個故事可就說來話長了。我來自留金科夫村?！?p> “噢！就是那個‘強盜的母巢’！哈哈哈哈?！遍T口的一個武士驚呼。其余三個也大笑起來。
農(nóng)夫頗有些生氣，爭辯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從村長來了之后我們那里再也沒有出過強盜！”
醫(yī)生很感興趣：“治理地方可不簡單啊，而且能夠把一個‘強盜母巢’改造得沒有一個強盜?？磥砟愕拇彘L是個大才??！”
農(nóng)夫得意地看了一眼武士們，親切地對醫(yī)生說道：“誰說不是呢！在村長來之前，我們那兒的孩子就一個夢想，長大了就去做一個偉大的強盜！
現(xiàn)在十年過去了，再回村里看看，絕對沒有一個孩子會有那樣的想法。他們只想著種好眼前那一畝三分地。”
見牧師開口想要說話，農(nóng)夫做手勢打斷他，說道：“先生們，請先讓我把故事說完再問問題吧！不然等到天黑了也沒有辦法把故事講完的?！?p> 眾人呵呵笑著，皆是應(yīng)允。
于是農(nóng)夫開始講起了他的故事。
……
……
留金科夫原本是斯拉夫人的一個小村子，后來被羅馬帝國奪了去。不知多少年過去，阿拉伯帝國開始擴張，留金科夫離阿拉伯反倒更近了。加之靠近海邊，整日里亂得很。
帝國和阿拉伯開戰(zhàn)，部隊要依靠著留金科夫進行補給。打勝了，物價也被部隊抬高了。打敗了，阿拉伯人就過來劫掠一番。
海上的諾曼海盜也時不時地來打秋風。留金科夫人的日子一直慘兮兮的。
直到有一天，村里有個漢子站了出來。他說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他要讓村民過上好日子。
于是他把村里的青壯都拉攏起來，溜過邊境去偷了些阿拉伯部隊的裝備過來。
中間他耍了些小伎倆，使得阿拉伯人以為是帝國軍隊搞得鬼。因此還爆發(fā)了幾場不大不小的戰(zhàn)斗。
趁著雙方軍隊戰(zhàn)斗的空檔，他掃蕩了周圍的幾個村落，讓留金科夫人過了一段好日子。他也借此成為了留金科夫人心中的英雄。他帶來了糧食和自由。
可是戰(zhàn)爭是會結(jié)束的。等軍隊空閑下來，便準備開始圍剿他。
留金科夫的村民或勸他投降或勸他逃跑，甚至有些村民準備向軍隊告發(fā)他。
英雄傷了心，他帶著部下在夜里趁軍隊休息時攻入營地，沒有一個活著的士兵走出來。然后他就帶著部下逃走了，成為了游蕩在附近的強盜。
帝國沒有放過他，很快就派出部隊增援，大規(guī)模的追捕他。
而新的留金科夫村長也上任了。
留金科夫之前的行為甚至可以說是叛國了。新的村長把怒氣都撒在了剩下的村民身上。
苛捐雜稅名目繁多，嚴刑重法甚至不依法。村民不斷死去，終于又有人忍耐不下去了，趁夜里取了村長的性命，然后逃奔了強盜。
一任任村長到來，為前任報仇。一代代村民活不下去，殺了村長逃奔強盜。
可并不是每一個村民都有勇氣逃離的，而且不是誰都舍得放棄那祖祖輩輩生長的土地去做一個流寇。
村民死不完，就不斷有村長到任。村長殺不完，就不斷有村民變成強盜。
到后來留金科夫被稱為“強盜的母巢”，村長上任也開始帶著兵卒了。
有一天，新的村長有來了。他穿著君士坦丁堡最流行的服飾，帶著眼睛像是個學(xué)者。他帶著二十個英武的親隨。
村長招集村老，了解了一下情況。村老們都很不屑，“了解什么？不是早都知道了嗎？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們啊，還是趁早再逼瘋一個殺了他吧?！?p> 村長倒是很和氣，了解完情況還招待他們用了中飯，方才把他們送回去。
接下來的幾天，村長陸續(xù)走訪了村中各戶人家。推開門，有時會受到不錯的接待，有時會看到受傷小獸般畏懼躲閃的眼神，有時遇到的屋主卻是脾氣暴躁之輩，對村長沒什么好臉色。
可是不管他面對什么樣的對待，村長從來不惱，都是和顏悅色的。
一周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村民們還是沒有等來村長的欺凌。相反，村長一直在鼓勵耕作，甚至于頒布了耕種補助。
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村長看著田里勞作的村民，總是很覺得欣慰。
村民們很不習慣，近百年來，他們重復(fù)著短暫高壓勞作，村長死亡，部分村民成為強盜然后帶來糧食，過一段輕松自在的時光，等待下一任村長。
他們在這樣的生活中長大，衰老，這就是他們生活的法則。
新村長打亂了這一切，破壞了他們的傳統(tǒng)。他們再沒有休假了，只有整日面對著濕爛的黑泥勞作。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快一年，村老找到了村里的潑皮。
“果沙，你喜歡現(xiàn)在的日子嗎？”
果沙憊懶地答道：“喜不喜歡有什么關(guān)系呢？每天到點去和爛泥巴打交道罷了?！?p> “你不想要做一些改變嗎？你不是一直向往快意自在的生活嗎？”
“您想要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帶上村里的小伙子去投奔強盜，帶些糧食回來這樣鄉(xiāng)親們也能歇歇。”
“可是……我這樣空著手過去，強盜不會相信的，他們會把我們當作臥底?！?p> “村里不是有一個村長嗎？”
“他沒有欺凌我們呀！”
“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一天夜里，一群強人闖入了村長的住宅。廝殺聲響了半夜，終于是停歇了。
天亮后，村長從屋中走出，帶著他的十四個親隨。人人帶傷，有的頭臉流血，有的胳膊包扎著。村長的右手也纏著繃帶。
村民們被村長聚集到打谷場上，看著血跡斑斑的諸人，心上都感到些許慌張。
村長冷漠地看著他們，說道：“我花了一年的功夫，想要解決你們村莊的問題?？墒亲蛲砦野l(fā)覺我失敗了。既然我不能解決表面的問題，那么就解決問題的根本吧?！?p> 從那天以后，村里人的左右手都少了拇指，再也無力握刀了，只能勉強拿著農(nóng)具勞作。
許多年過去了，因為留金科夫再也不能提供兵源，強盜們也將它遺忘了。
村民們每天重復(fù)耕作的生活，似乎也滿足了。
時間流逝，村長沒有一點被調(diào)回君士坦丁堡的跡象。終于，他的親隨們也一個個離去了，到最后只剩兩個陪伴著他。
又是一天夜里，村長在睡夢中被喧鬧聲吵醒，一個親隨讓他快跑，另一個死死抵住院門。
村長拼命地逃，終于遠離了留金科夫。他不知道兩個親隨是否還活著，也不知道村民是不是歡呼著痛苦著投奔強盜。
……
……
故事講完了，眾人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留里克看著農(nóng)夫挑了挑眉：“怎么你的左手拇指還在呢？”
農(nóng)夫笑道：“我運氣比較好吧，嘿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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