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聞言頗為欣喜,望向逢紀身后的中年軍士,笑著問道:“當(dāng)初在渤海我與將軍約定重建射聲營之事,今日可以兌現(xiàn)了!”
那中年軍士正是虎牢關(guān)上一箭驚走董卓的前射聲營司馬王波。王波木訥的面上扯起一絲笑意,說道:“在下受主公大恩,若是少將軍有意重建射聲營,在下必竭盡所能!”
“嗯?!痹T滿意地點點頭,喚來兩名軍士,吩咐道:“你們帶王波將軍去大校場找趙子龍將軍,就和他說是重建射聲營之事即可?!?p> 然后又轉(zhuǎn)身笑著對王波說道:“將軍且去尋趙子龍將軍,他乃新任前軍主將,自會帶你挑選士卒。你的射聲營也掛靠在前軍之中。
至于一應(yīng)訓(xùn)練所需羽箭物資就不必過趙將軍的手了,但有需要,你直接去找軍務(wù)營劉備將軍調(diào)撥即可,我會派人和他說明的?!?p> 王波拱手稱是,帶著自己身后的射聲老卒們跟隨著兩名親衛(wèi)離開帥帳。逢紀摸著兩撇小胡子,湊過來問道:“少將軍,劉玄德將軍現(xiàn)在掌管軍中物資調(diào)配嗎?”
袁譚滿面溫和,拿起桌案上的竹簡遞給了逢紀,笑著說道:“這是軍中的軍職安排,先生除了作為軍中參軍智囊以外,還和劉備共同掌管軍務(wù),先生看看吧?!?p> 逢紀雙手接過竹簡,仔仔細細地翻看了一遍。袁譚見逢紀看完之后捻須不語的樣子,不由得開口問道:“先生怎么了?可是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這…”逢紀沉吟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少將軍胸懷磊落,自然不會在意這些蠅營狗茍之事。只是…這劉備三兄弟,關(guān)張二人已然各領(lǐng)一部,再安排劉備掌管軍務(wù)…”
袁譚聞言默而不語,逢紀又接著進言道:“此人乃是漢室宗親,我聽聞同為漢室宗親的劉焉攻殺漢中太守蘇國,在褒斜道伏殺朝廷使臣,聲言盜賊斷路,無法與朝廷聯(lián)系,以此自立。我觀劉備此人同樣心志不小,萬一將來……”
袁譚輕輕坐了下來,其實他也多次思考過這個問題,身為漢室宗親的劉備,是否有一天會背叛自己?自己到底能否放手任用他?
逢紀看人極準,他說劉備心志不小袁譚深以為然??墒莿涞倪@種心志,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匡扶漢室?那和袁譚不沖突,不管袁譚日后怎么做,最起碼成事之前袁譚會牢牢扛緊匡扶漢室的大旗的。
那么,身履至尊?袁譚覺得不大可能,人的目標是會隨著自己和外界的情況而變化的,如果劉備一直在自己手下做一名臣子、僚屬,他會生出這種想法?
袁譚認為,歷史上飄零輾轉(zhuǎn)時期的劉備大概只是抱著一種一定要出人頭地、干出一番事業(yè)的心思。劉備雖然說是漢室宗親,實際上家境是極為貧寒的。
當(dāng)同齡人在鮮衣怒馬、整日游蕩閑逛之時,他蝸居在自家破爛的房子里,時刻為如何填飽肚子的問題而擔(dān)憂。
當(dāng)同齡人在家族的安排下研讀經(jīng)傳甚至是做官歷練之時,他在忍受著別人的刁難與恥笑在編席子、賣草鞋。
那個自命不凡、偏偏出身貧苦的劉備,就這么忍受著貧寒帶來的肉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痛苦,在別人的不屑與恥笑里長大。正因為如此,他才處處想著怎么才能出人頭地,怎么才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他才能屢敗而屢戰(zhàn),才能那么堅忍不拔。
至于怎么才算出人頭地,怎么才算干出了一番事業(yè),恐怕劉備自己心中都沒有答案。對于這樣的劉備,就算他心思不定,一心想著權(quán)勢地位,自己就真沒有那個胸懷與手段去收攏他為己所用嗎?
袁譚輕輕笑了一聲,抬起頭對逢紀說道:“先生放心吧,譚心中自有計較?!?p> 逢紀點點頭,識趣地和袁譚談起了別的事,這種事情點到為止即可,再說下去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逢紀指著地上的箱子笑著說道:“甄家派人送來了無數(shù)奇珍異寶,甚至還有很多田契地契,我逢紀也算有見識的,但還是覺得這甄家,嘖嘖,真是大手筆??!”
袁譚面色頓時由晴轉(zhuǎn)陰,皺著眉頭望著眼前包著鍍金銅皮、裝飾著銀絲掐鑄而成的異獸的箱子。先前與甄家的管事聊天,他已然覺得甄家的生意做得也太大了。這還是專注于經(jīng)商的甄家,那些在官場苦心經(jīng)營了十幾代的從政世家呢?勢力得大到什么地步?
別的不說,就拿自家來說,單單一個四世三公的名頭,就使袁紹袁術(shù)兄弟走到哪兒都有令人信服的威望!袁紹區(qū)區(qū)太守代令冀州牧之職,除了韓馥的死忠以外,旁人有誰覺得有問題了?這還不算袁家提供的各種物質(zhì)資源與人脈關(guān)系!
尤其是潁川世家,四處下注,搞得無論天下哪路英雄成事,他們都能坐享漁利。甚至最后作為世家勢力代表的司馬家竟然篡奪了至尊之位,建立了令所有漢人引為恥辱的晉朝。世家推出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九品中正制更是余毒后世,是對華夏民族“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平等觀念的最大挑釁。
世家的勢力與危害,必須時刻謹記在心!袁譚在心中默默念了幾遍,調(diào)整好情緒輕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走上前去打開了箱子,里面竟然是一件內(nèi)甲,內(nèi)甲之外襯著一層白色的絲綢,上面勾勒著好看的花紋,看起來頗為華麗。
袁譚取出內(nèi)甲,逢紀連忙上前幫著鋪展開來,這白色內(nèi)甲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制成,摸起來手感順滑舒適。袁譚取來寶劍避開要害用力戳在上面,竟然只留下了一個印子。袁譚大為驚訝,這種內(nèi)甲他自己就有一件,但防護能力卻完全不能與這件相比。
逢紀雙眼一動,“咦”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一個精致的月白色荷囊,遞給袁譚說道:“少將軍你看,這還有個荷囊呢?!痹T饒有興趣地接過荷囊,細細打量了一番,打開一看,確是兩張保平安的符篆。
袁譚將平安符裝了回去,笑道:“這小荷囊也沒見有什么出奇,何必煞有其事地搭在里面!”
逢紀笑道:“做工確實沒看出什么出眾的地方,只是這顏色倒是難得,和少將軍的袍甲頗為相襯。這兩張平安符,倒也算有心了。只是這東西也太小家子氣,不像是甄家這種世家的謝禮,倒像是妙齡少女們給當(dāng)兵打仗的情郎送的小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