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末找了一個時間去看沈昂,他精神頭已經(jīng)大好,只是人還很虛弱,臉色蒼白,連嘴唇上都干出一層層細細的白紋,跟我斗嘴的能力也大大降低。
“師叔,你終于醒了,”我感嘆,“你都把老師給急死了?!?p> “老師急死了?”他嘴角掛起一個笑,“你就不著急嗎?小沒良心的?!?p> “我也急,我也急,”我賠笑,“你昏迷這段時間都沒人跟我打嘴仗了,特?zé)o聊?!?p> 他笑了笑,明顯的體力不支,只是躺在床上,連翻身都得靠程小遠幫忙。他向我示意一個眼神,我望過去,那里全是好吃的,看來這幾天過來看望他的人還真不少。
我屁顛屁顛的拿起一個大石榴,掰開里面的果肉顆顆飽滿鮮紅,陣陣香甜。
我小心的把里面的石榴籽一個個摳出來,都放在一個小盤子里。程小遠見狀知道我想干什么,默不作聲的遞給我一個勺子。
我把整個石榴都扣完了,端到了沈昂面前,他受寵若驚的看著我,程小遠也受寵若驚的看著我。
“給你吃的?!蔽姨鹛鸬男?,“我也特別擔(dān)心來著,天天盼望著你能早日醒來?!?p> 古瓷白的小盤子,底部平滑,邊緣微微凸起,上面還有的一圈青墨色的花紋,顆顆鮮紅的石榴籽像是無數(shù)個精靈的小眼睛,一眨一眨的。
沈昂笑了,十分費力的接過來,捏起一顆放進嘴里,“總算沒白疼你?!?p> 沈昂剛醒來,還需要多休息,所以我并沒有呆很久就出來了。一個人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只覺得周圍十分嘈雜。
“呦呦。”
我的手被簡北拉起,拉進了一個沒有人的小胡同。
“你怎么來了?”
我掙脫開他的手,十分兇狠的看著他,“簡先生是帶著家眷過來旅游的嗎?”
他看著我,臉色十分乖戾,“你心里什么都明白,為什么還這樣折磨我?”他捏住我的下巴,一股刺疼,“呦呦,你為什么不能體諒我?”
“體諒你什么,”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硬是掙脫了他禁錮,看著他消瘦到骨骼分明的臉,見血封喉,“體諒你妻妾成群?”
“……”
“體諒你謊話連篇?”
“……”
“體諒你不辭而別?”
“……”
他只是看著我不說話,我卻只感到異常的悲憤涌上心頭,如訴如泣:“簡北,我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我會疼,也會失望。我不能在你需要的時候就出現(xiàn),不要的需要的就一腳踹開。我不能允許自己躲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里,日日盼著你的臨幸,我不能為你去站在一個令人唾罵的地方,我不能……死都不能……”
“我愛你呦呦……”
輕,如風(fēng)鈴的叮嚀。
“那又怎樣?”我不禁失笑,“愛我的人多了,你以為我缺你這一個?”
“你想讓我怎么樣?如果我跟林楓兒分手了呢?”
“簡北,”我?guī)缀跏撬缓鸪雎?,“你把我?dāng)什么,你以為你現(xiàn)在跟林楓兒分手了我就會巴巴的回到你身邊嗎?你以為我是那種讓你玩弄于股掌,招手即來揮手即去的人嗎?你分手了?你分手了又怎樣?你總不會還以為我會為了你再一次分宇傲分手吧?”
“……”
“你想都別想,”我撫上他的臉,露出一個輕蔑的笑,突然想起宇傲曾說的我話,剛好可轉(zhuǎn)送給他,“你長的這樣好看,為什么這樣的不聰明?”
我轉(zhuǎn)身就要走,卻又被他死死的箍住,他也笑了,很輕蔑,“你這樣聰明,為什么還要為我這種混蛋哭?”
“可憐你罷了。”
“可憐我?”他的臉驟然放大,鼻尖挨著我的鼻尖,“你會一直可憐我嗎?”
“我會把你忘了,忘得一干二凈?!?p> 他附和我,聲音輕又輕,“嗯,我也會把你忘了,忘得一干二凈?!?p> 我愣了一下,隨即怒吼,“放開?!?p> 也許是我的聲音太過凌冽,他終于慢慢的放開了我,“我在小公園等你?!?p> “我不會去的?!?p> “但我會一直等,直到……”他停頓了一下,“直到天亮?!?p> 我逃命一般的離開了那個小胡同,我告訴自己,縱然他今天晚上死在那個小公園里,我都不會去看他一眼。我縱然再不要臉,也沒有不要臉到被人三番二次的拋棄還能舔著臉去找人家。
我坐在地鐵上,無力的笑著,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不知廉恥的人了。簡北這樣待我,我才不過對他說幾句狠心的話,心里竟然就已經(jīng)舍不得了。
我想起曾經(jīng)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歲月,那些畫面好像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色,越發(fā)的輕柔了。
……
“簡北,你給我站住,你給我站住聽見了沒?”我氣喘吁吁,滿頭大汗,死活追不上他,“你再不停來我就不追了,你聽見了嗎?”
他回頭看我,綻放了一個笑顏,“嗯,那你就別追了?!?p> 他還是慢跑著,卻一直處于一個離我十米遠左右的位置。我如果突然加速,他也會加速,我放慢腳步,他也放慢腳步。跟一簇鬼火一樣,就一直在我面前照著路,卻別想拿住他。
我跌倒在草坪上,望著滿天的星星,捶胸頓足:老娘要累死了,老娘為什么參加運動會,老娘肯定是倒數(shù)第一名啊……
一瓶水順著草坪慢慢的滾到我的手邊。
“起來呦呦,你要是累了就先慢慢的走一會兒,別突然停下來。”
“我不,”我像小孩子一樣在草坪上打滾耍賴,“我累,我累,簡北我好累……”
“聽話,起來慢慢的再走一小段路?!?p> 我不說話,可憐兮兮的沖他伸出一只手。月色太黑,他一定看不見我委屈的小眼神,“你拉我。”
他已經(jīng)離我好遠了,停了一下,還是折回來拉我。
他握著我的手,輕輕一拉,我笑嘻嘻的看著他,沒起來。
又輕輕用了一下力,還是沒起。
“你再這樣我真用力了哈?”他像一個痞子一樣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