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回到襄陽,曲高正打算收拾行囊趕回家中,朱顏來到曲高身后,道:“義兄可否與阿顏說說話?”
曲高知她主意多,朱家也是士族,便道:“說吧?!敝祛佪p笑了笑,道:“義兄的三寸舌也是毒的,罵陳玄的那句話,是足矣毀掉他的一生的?!币娗卟唤猓祛伒溃骸皬那皾h許邵兄弟開設(shè)月旦評始,魏司空定下九品中正至今,世人極重風(fēng)評,若得名士褒獎,則可仕途順暢,反之,亦能毀其一生。”
曲高見朱顏說得極為莊重,回道:“我一介平民,豈能與名士相提并論?”
朱顏笑道:“義兄自以為平民,可身為士族之首的王家可沒這么看,陸氏阿寧提及義兄時,雖色輕鄙,但亦認(rèn)可了義兄與玉面王首齊名。阿顏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卻是為了生存不敢不精,若阿顏沒有看錯,那王首今日阻義兄拔劍,是在保護(hù)義兄。天之驕子,襄陽王氏家族未來的掌門人,竟會在義兄與陳、沈兩家爭斗中保持中立,這就已經(jīng)很不顧陳、沈兩家顏面了?!?p> 曲高細(xì)想之下,也覺朱顏的話有理,那一行人是隨王首出游,王首理應(yīng)盡全力維護(hù)他們,雖然是陳玄和沈奕先出言不遜,但曲高不過是個下等寒門,陳玄和沈奕言語責(zé)罵幾句也不為過,王首能袖手旁觀任他處置,已是把曲高擺在了很高的位子上了。
“真名士,自風(fēng)流,義兄此舉儼然癲狂,卻也保全了清骨,王首坐璧上觀,陳氏和沈氏家族縱對義兄不滿,礙于氏族顏面,也不敢行為過份,況且,義兄不是還與太守家有婚約?依阿顏看,陳氏和沈氏家長若明白其中利害,暫不會為難曲家。義兄當(dāng)前所應(yīng)考慮的,應(yīng)是如何壯大曲家!日后遇事可有自保的能力?!?p> 聽了朱顏一番話,曲高放下心來,不過現(xiàn)已出門兩月有余,也當(dāng)回去履行與父母的約定了。不知怎地,曲高現(xiàn)在已不是那般排斥這段煙親,他與張氏本不相識,娶誰不是一樣?況父母太公的安排,終是為他好的,只是當(dāng)時年少輕狂叛逆,不甘任人擺布命運(yùn)罷了?,F(xiàn)在的曲高,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學(xué)到了不少生存之道,也深深明白了,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絕不是任性妄為,而是為了更自在逍遙地行立于世。
又幫著朱顏處理了許多事,曲高回到家中時,已距三月之期不足二十日,高氏準(zhǔn)備了一桌酒菜,待父親休值回到家中,一家人共聚一堂,已是許久沒有這樣共享天倫了。
曲延平和高氏盯著兒子,越看越是欣喜,他們不知道曲高這兩個多月經(jīng)歷了什么,但見他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坐在這兒,就已十分開懷了。況且,曲延平隱隱覺得,這兩個月曲高身上也有了變化。身形更抽條了?氣息更沉穩(wěn)?也許都有吧,總之,兒子像是從雛鳥長成只雄鷹。這讓曲延平十分自豪,開心地杯盞連飲,勸都止不住。
飯畢,將醉得胡言亂語的父親扶著睡下,母親笑意盈盈地拿起針線,坐在燈前,用金絲線繡著一件大紅織錦長袍,曲高坐在母親身旁,驚道:“這是……”
“這是你父親托人從建康帶回來的蘇錦,咱們家雖比不上太守家闊綽,但這喜服也不能讓我兒丟了臉面?!备呤洗葠壅f著,面上掛著些許得意與寬慰。曲高望著那緞面,他也算接觸了不少貴族公子,自是能分辨出這喜服的面料價值非凡,母親精熟細(xì)密的針腳,正將一條栩栩如生的游龍繪刻在曲高的身上。
第二日曲延平休沐,一早便出門去了太守府,近晌午時才回來,回到家中,與高氏商量許久,才把曲高叫到堂前。
“孩子,你成婚之后,爹娘想讓你搬到太守府去住,那兒能過上好日子,還能結(jié)交一些達(dá)官貴人,你說好不好?”高氏支支吾吾地盯著曲高說著,曲高哪會不明白,太守的意思是想讓他入贅,而爹娘擔(dān)心曲高性子高傲,不肯答應(yīng),故才如此小心翼翼。
“好,兒子愿意,勞爹娘費(fèi)心了?!鼻邤D出一個不真不假的微笑,便又到院中和蘇竟一起劈柴擔(dān)水。
見曲高的身影退出門外,高氏鼻頭一酸,兩行眼淚止不住地淌了下來,對曲延平啜泣道:“你看這孩子,他要是不聽話鬧鬧我心里還好受些,他現(xiàn)在都愿意承受,寧愿自己受委屈,都不想給我們添麻煩。”曲延平也長嘆了一聲,把高氏攬在懷中,語重心長道:“夫人,你要相信我們的兒子,他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