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太后臨終前留下遺旨,喪事一切從簡,所省下的銀錢一律施粥救濟(jì)流民。
所以,文太后臨的喪事,隆重而低調(diào)。滿城縞素,民間三月不得嫁娶歌舞。各府誥命們?nèi)雽m舉哀,懿旨召入宮中的四位貴女,除了翁太傅的孫女外,其他三位住進(jìn)落霞宮。
文太后頭七之后入葬皇陵,可京城中,還是不敢馬上熱鬧。
敖太師府中,往日高掛的紅燈籠也換上了素色。
入夜之后,鐘豫來到敖太師府上。
他自從那日在街頭被郡主打暈,敖太師命人將他抬回忠義侯府。忠義侯鐘寄天夫婦只有這么一個嫡子,連忙為鐘豫告假,硬押著他在家休養(yǎng)。
敖太師那日被抬回太師府后,送了敖玉珊入宮,越想心中越是不安。雖說宮中文太后死了,可文太后指了莊靜太妃暫管宮中事務(wù),又讓黃永忠做了圣上身邊的總管太監(jiān)。
圣上喜歡斗蛐蛐兒,身邊原本有他安排的陪玩小太監(jiān),現(xiàn)在因?yàn)槭ド舷矚g看人比武。云曉郡主把圣上身邊的人過了一遍,基本就換了個底朝天。
寧澤天命好,憲宗登基沒五年就駕崩了,膝下只有他一個皇子,這皇位不用爭就是他的。他登基后,政事不用管,宮中的事有文太后在。每個皇子經(jīng)過的陰謀陷害,他一樣沒有碰到過。
敖太師自小給寧澤天授課,知道這皇帝其實(shí)是個耳根子軟又心寬的。
云曉郡主這一招釜底抽薪,將他在圣上身邊的眼線拔個干凈,寧澤天還覺得很樂呵。
敖玉珊進(jìn)宮后,會是云曉郡主的對手嗎?
敖太師想到這點(diǎn),就日夜難安。他輔政多年,朝中上下,多少人依附敖府過活。如今的敖府,只能往上求富貴,沒有退路。
他不能明著找林云曉算賬,林云曉也不是朝中大臣,不受六部管轄。若是敖玉珊得寵或者懷了皇嗣,他就能順勢將女兒推上皇后之位。到那時候,后宮之中,自然是敖玉珊說了算。
可在林云曉眼皮底下,玉珊有機(jī)會碰到圣上嗎?
思來想去,他讓人叫鐘豫過府。
鐘豫在家待了這些日子,再出府門,聽說了永壽宮前的事,只覺得世事多變。他再沒想到自家姑父會有一日被人從宮里抬出來的。
敖太師將鐘豫帶到書房,敖家兩位公子侍立在敖太師身邊,見到鐘豫,叫了一聲表弟。
鐘豫難得從姑父臉上看出幾絲疲態(tài)。
敖太師嘆了口氣,“子歸,你表妹進(jìn)宮已經(jīng)七日了。她在宮中行動不便,也不知過得如何了,哎!”
“姑父放心,明日我就回去當(dāng)值了,一定打聽一下表妹情形。”鐘豫一口應(yīng)承了。他名義上是圣上的陪讀,又兼領(lǐng)侍衛(wèi),方便出入皇城。
“宮中有林云曉那賤丫頭在,就怕妹妹被她欺負(fù)。”敖大公子也有些憂心。
鐘豫聽到林云曉的名字,眉頭一動,眼前不由自主浮現(xiàn)那日街頭初見的情形,不由伸手捂住胸口。他想自己是中邪了,怎么聽到林云曉的名字,心怎么就好像要跳出來一樣?
“你們兩個先下去,明日就要早朝了?!卑教珟煵幌肼爟鹤诱f廢話,揮手趕人,待兩人離開,拿出一個錦盒,“子歸,能不能托人給你表妹送些東西?”
“姑父,里面是……”往宮中夾帶私物是死罪,鐘豫不知盒中是什么東西。
“主要是一點(diǎn)錢?!卑剿煎敬蜷_盒子,里面一疊銀票,大的面值上千兩,散碎的有五兩、十兩的,顯然是給敖玉珊在宮中打賞用。
在錦盒中,還有一只小瓷瓶,鐘豫看得眼皮直跳。
敖思寰指了指那瓶子,“這是你姑母要帶給她的,婦道人家啊,唉!你表妹注定要在宮中過一輩子了。若能得個一兒半女,日子也好過。”
鐘豫雖然還沒成親,但已知人事,聽到敖太師這么露骨的暗示。敖太師說得氣定神閑,他倒是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熱,伸手接過盒子,“姑父放心,我一定讓人送給表妹。”
看著鐘豫抱著盒子離開,敖太師再嘆口氣,若是那日的情蠱順利種到寧澤天身上,如今文太后已死,玉珊或許很快就是后宮之主了,他何至于現(xiàn)在這樣憂心?情蠱得之不易,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啟用這秘藥了。
只是獻(xiàn)上這藥的大夫,只說這藥能助夫妻得子,但未必萬無一失。這秘藥最大的好處就是無色無味,若是下到湯水中,遇到茉莉花香,才會變成助性之藥。且過后,任人查驗(yàn)也必定查不出痕跡。
鐘豫第二日入宮當(dāng)值,發(fā)現(xiàn)圣上身邊伺候的人都換了新面孔,難怪敖太師要讓他夾帶進(jìn)宮了。
寧澤天今日未到御書房,還在永壽宮中,黃永忠來稟告說鐘豫在宮外求見時,他無心召見,擺擺手讓人先回去了。
靈前敬完香,帶著黃永忠走出永壽宮,寧澤天有些茫然。文太后在世時,他總嫌母后管束太多,可如今母后沒了,他心中又空落落的。
沿著永壽宮門前的石子路往前走,走過一處宮室外的竹林邊時,幾個人正從竹林中走出。
寧澤天一看到打頭的人,不由看癡了。
黃永忠一看出來的人,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暗叫不好。
那竹林中,敖玉珊正帶了兩個宮人走出,她穿著素色衣裙,臉上薄施脂粉,手中捧了一支白蓮,端得是弱柳扶風(fēng)。
看到寧澤天站在路中,敖玉珊微微低頭含羞帶怯地走過來福身行禮,“臣女敖氏參見圣上。”聲音如嬌鶯出谷。
寧澤天一心喜歡的美人就是嬌弱多姿的。在街頭初見時,他沒看到敖玉珊的面容,此時見到了,只覺心中說不出的感覺,連忙伸手去扶,“免禮,平身!”
敖玉珊避開圣上伸過來的手,雙目微微一瞟,又顫抖著垂下,“臣女謝過圣上?!?p> 宮中伺候的宮人太監(jiān)們,個個都是人精。一看圣上這樣,知道敖氏女圣寵將至了。
“你就是敖太師的女兒?”寧澤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