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伴隨著太史慈一聲大喝,身側弓箭手紛紛松開了繃緊弓弦的手臂。
“嗖嗖嗖”一道道箭矢,飛上天空,面對城下密集的刀盾兵,最好的辦法便是拋射。
密集的箭雨出現(xiàn)在空中隨風飄到大隊行進的賊兵上空,箭頭是鐵,重力朝下,齊刷刷落下。
“啊……”
“我的眼睛……”
“不……”
一道道身影,就如同秋天里被收割的稻草,一一栽倒,他們的尸體倒地,頓時引起了隊伍里的一些騷亂,不過好在,軍陣后方有著嚴輿壓陣,一時間,也沒有出現(xiàn)潰逃的軍士。
“放”太史慈瞳孔微微收縮,第一波箭矢造成的效果并不大,只是射殺了數(shù)十人,傷者倒是有不少,但是大軍攻城作戰(zhàn),作為先鋒的這一批賊兵,在沒有出現(xiàn)過多死傷或者全軍陣亡的情況下,是不會輕易后撤的。
他唯一能夠阻止他們的辦法便是……殺光他們。
好在……
太史慈側目看了一眼兩側已經(jīng)燒開的油鍋,冷笑著看了一眼已經(jīng)開始架云梯的賊兵。
“先放滾石檑木。”
“喏。”
一塊塊超過頭顱大小的石塊被站在登城踏步上的民夫們手傳手送上來,在弓箭手的身后和身側,出現(xiàn)了手捧巨石的壯漢,他們在一聲大喝之后,紛紛將手上的滾石拋下。
“嘭”在太史慈的視野中,一名攀爬云梯的賊兵,在云梯上被從天而降的滾石砸中了腦袋,腦袋在空中直接炸開,紅白一片,灑落了一地。
那無頭的尸體落地之后,又有接二連三,如同下餃子一般的聲音響起。
“推開云梯”
“放火”
太史慈有條不亂地指揮著戰(zhàn)斗,很快,滾油也像瓢潑大雨一般從一架架云梯上潑了下去。
“放火箭。”
“哧”城墻下方的油,幾乎一點就燃,從云梯上失足摔到城下的賊兵,紛紛在火海中掙扎慘叫,城上,在短暫的防御戰(zhàn)之后,油鍋和滾石檑木都已經(jīng)空了,弓箭手躲到了后面補充箭袋,而長槍兵卻是主動踏前一步,將前赴后繼,不顧一切攀上城墻垛口的賊兵給擊殺。
“此人到底是誰?指揮守城如此井然有序,短短半個時辰,我軍便傷亡三千余人,先鋒幾乎陣亡大半?!眹腊谆⒚嫔珖谰?,他在吳中縱橫,全仗二弟嚴輿勇武和麾下兒郎拼命。
倘若他二弟嚴輿的勇武都無法仰仗的話,那么,他也就是失去了在吳中割據(jù)的能力。
縱然他麾下有著三萬將兵,但他知曉,真正的精銳,唯獨只有自己中軍的數(shù)千兵馬而已。
“傳令,全力攻城?!眹腊谆⑿挠胁桓剩蛣Ⅳ肀臼瞧椒謪强?,至于那為令不尊的陳瑀,根本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但劉繇,乃是漢室宗親,少時便被贊為宗室雋才,如今更是天子親封的揚州刺史。
他豈能不忌憚三分。
“劉正禮倒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嚴白虎比劉繇小不了幾歲,但他那些兒女之中,卻沒有一人成器,想到這里,他就有些無奈。偌大家業(yè),他山賊出身,能夠縱橫吳郡,坐擁數(shù)萬之兵,名震江東,已是不易,倘若后繼無人,終有一日,那些打著出兵剿賊名義的官軍,會將他的基業(yè)給掃平。
他一直以來仰仗的嚴輿,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是他唯一可以抱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他這幾日得到的戰(zhàn)報,在他看來,無一不是在夸贊劉奇的戰(zhàn)績。
數(shù)日之內(nèi),便連取吳中諸縣,便是那擁兵數(shù)千的婁縣和吳縣,也一并被奪。
這等武略,已經(jīng)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殺啊”,在前面攻城的五千人損失殆盡的時候,嚴白虎看了一眼天色,兩個時辰了,五千兵馬,能夠堅持這么久,城墻上,也應當有些損耗吧。
他無法分兵,自古攻城,十倍于敵之兵可圍城,五倍于敵之兵可奪城。
他麾下兵將三萬,本就忌憚城中敵將,若是分兵,他唯恐被各自擊破。
白日遇襲尚可分兵救援,但若是到了夜里,賊寇生性散漫,便是夜里攻城,也難以聚集。他可不敢擔保,在遭遇敵軍夜襲之后,麾下兵將還能穩(wěn)住不亂。
所以,他也就只能打定對方不敢棄城的心思,強攻南門。
三個時辰,天色已過晌午,但嚴白虎仍然沒有鳴金收兵,他還在堅持,他想看看城內(nèi)究竟有多少兵馬,他也想知道,究竟城墻上的敵將知不知道疲憊。
此刻,已經(jīng)陸續(xù)有他麾下的兵將登上城墻,在城墻上和守軍廝殺,但隨之不久,便會有不少尸體被拋下城墻。
“鳴金?!痹谟謸p失了三千人之后,嚴白虎面色陰沉,臉上幾乎凝得出水來。
“駕”不遠處,嚴輿一臉不爽地策馬行至近前,“大兄為何下令鳴金,我部兒郎攻城正順,眼看著就要拿下城墻了?!?p> “拿下城墻?”嚴白虎眼中噴著怒火,“二弟,要這么繼續(xù)打下去,城內(nèi)的兵馬尚且還沒有被我軍殲滅,我們的舊部,就全部死絕了?!?p> “大兄……”嚴輿看著嚴白虎眼中的怒火,眼神一陣恍惚,他已經(jīng)多久沒有看到大兄這么失態(tài)了,自從他們霸占了吳郡南部數(shù)縣之后,就算是會稽太守王朗也不敢招惹他們。
“收兵吧。”
“喏?!眹垒浛粗鴰е熊姶笃炀従忞x開的嚴白虎,臉上有些失落。
“傳令,全軍收兵。”他策馬朝著大營趕去,他想詢問一個究竟,不足一個日夜,他們就在城下折損了近萬兵馬,大兄……莫非當真有了退卻之意。
黃昏,不約而至,看著鳴金收兵,如同潮水一般撤退的敵軍,太史慈松了一口氣,這場鏖戰(zhàn)之后,他安排在南門城墻上的三千守軍,幾乎折損大半,如今城內(nèi)只剩下兩千五百多名軍士,倘若敵軍繼續(xù)進攻,只怕自己只能調(diào)動民夫了。
“立即派出快馬傳訊,向少將軍求援。”
“喏。”太史慈眼中帶著幾分堅毅,他,必須堅守到劉奇到來。
而他暮暮朝朝的劉奇,如今,正在行軍途中。
“少將軍,我軍備用糧食每人只有一個烙餅,水袋也不多,這都行走了大半日了,前面還有五十里便是由拳,倘若遇敵,以我等現(xiàn)在的狀況,無法接戰(zhàn)?!敝旎覆唏R走到劉奇身側,一臉擔憂。
“再前進四十里,在由拳城外十里處歇息?!?p> “可是,那里全是淺灘,無處藏身,倘若我等抵達,是否點燃火把?”
“當然?!?p> “一旦暴露位置……”
劉奇微微一笑,“傳令下去,命前隊千人,每人手持一根火把,火把木柄上端,用巧木做橫梁,橫梁上方,準備幾根點燃的火把放置?!?p> 朱桓眼前一亮,“莫非少將軍是要施展誘敵之策?”
“當然,既然休穆不認同在城外十里處歇息,那么,我等便在此地先行歇息。”
“喏。”朱桓轉(zhuǎn)身離去,臉上的敬仰之色尚未消失。
隨著天色漸漸降臨吳中的大地。
嚴軍大營,嚴白虎滿臉陰沉地看著座下的一眾將校。
“諸位,我準備派人前往城內(nèi),請求和談,某愿與劉繇共治吳中?!?p> “什么?”嚴輿身旁的小校第一個站起身來,“大頭領……我們連續(xù)攻城,已經(jīng)在這由拳城下犧牲了近萬兒郎,豈能就此善罷甘休,今日攻城,吾等已經(jīng)探清城中虛實,城中兵馬現(xiàn)在頂多只剩下兩三千人,只需熬夜苦戰(zhàn),攻到明日,必定可以殺進城內(nèi)。”
“然后呢?”嚴白虎冷笑一聲,“既然今日吾等已經(jīng)付出了近萬人的代價,那明日破城之后,我軍還能剩下多少兵馬?”
“況且,這一次失利,已經(jīng)讓偏寨的那些山越頭領心生不滿了。”
“我們?nèi)羰窃谟扇@一座下縣折損掉所有舊部,那余杭、烏程諸縣,該由何人去鎮(zhèn)守?”
“可是,就這么退了,會不會被劉奇小兒視為主動示弱,他若是趁勝追擊,率軍南下……”
嚴白虎冷哼一聲,這人渾身一顫,話音戛然而止。
“報……”也就在嚴白虎想要怒斥這名小校的時候,帳外突然沖進來一人。
“稟報德王,我軍右側江岸,發(fā)現(xiàn)大批敵軍行進,疑是敵軍增援?!?p> “什么?”嚴白虎面色大變,“再探?!?p> “喏。”
很快,再有一名哨兵快步?jīng)_入營帳。
“稟報德王,火把細數(shù)之下,約有五千兵馬?!?p> “定是那劉奇小兒援兵抵達?!弊?,嚴輿冷哼一聲,“兄長,勢不容緩,某立即率領本部兵馬殺出,跨江將那增援兵馬全數(shù)殲滅?!?p> “不,莫要莽撞,莫要忘了城內(nèi)還有數(shù)千守卒。若是我軍貿(mào)然出城偷襲,城內(nèi)守軍趁此出城襲營,我軍豈不是腹背受敵。”嚴白虎立即伸手喝止了嚴輿,“況且,援兵雖至,但只是在對岸徘徊,顯然,早知我軍底細,若是此刻他們在江岸附近設下埋伏,我等該如何是好?”
今夜天色陰暗,外面并無過多月色,也極容易中埋伏,所以,嚴白虎料想,還是應該謹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