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耳力過人,怎會聽不見這邊的異響,猛然回頭,兩道兇厲的目光朝窗外射來。
李楚不敢再看,緊縮腦袋,更將自己身體縮成了一團,埋在嘉善之后的縫隙中。心中默念:“菩薩保佑,千萬別發(fā)現我,千萬別發(fā)現我!”
不過這一次李楚的祈禱像是失去了作用,大師兄緩步朝內堂窗邊走來。
咚咚!咚咚!李楚的心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動,他恨不得將心掏出來攥在手里,只求它別發(fā)出半點聲音。屋內極為安靜,越是安靜,李楚的心里越是不安,越是不安就越是在意屋內大師兄的動向。
這邊李楚極度緊張焦慮中,忽然頭頂一陣風掠過,一團身影從窗口飛出,落在假山之前。
“呀!是尤兄!”
另一個聲音忽然從園中傳來,李楚乍一聽,心里頓時如沐春風,那聲音別人不熟悉,李楚卻再熟悉不過,正是一直追趕自己的黑面鯧江天霸。
“江天霸啊,真要謝謝你啊,想不到你居然追到了這里來,要不是你及時出現啊,我一定會被這個冷血的大師兄揪出來!”李楚如釋重負,現在反而覺得江天霸這人真心不錯,又老實又執(zhí)著,是個如及時雨般的好心人。
帶著一點點感動,李楚大著膽子從假山后的縫隙朝外窺望,那江天霸正站在園中,向大師兄抱拳一輯。
回想起剛剛江天霸喊了一聲尤兄,李楚才知這大師兄的姓名,“原來你姓尤,看來跟犬也差不了多少!難怪干出這種狼心狗肺手足相殘之事!”
“原來是巢湖寨江三哥,不在宴席上多喝兩杯,江三哥怎有如此雅興來這院中玩賞,難道江三哥不知這后院是家?guī)熂揖炀铀馊瞬豢呻S意入內么?”大師兄冷冷說道,話語中聽來已有不悅之意。
“兄弟勿怪,我多喝了兩杯想要小解,這宅子比我們水寨還大,所以一時迷了方向,正要尋路回去!”倒不是這江天霸學的乖巧了,明明是追逐李楚迷了方向,偏偏說自己是小解來錯了地方,而是他早聽聞這位天生鏢局大師兄武功高強,乃天生鏢局除總鏢頭以外的第一高手,知道自己對敵不過,所以才客客氣氣。心中琢磨,自己這個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想必對方也不會太過為難。
“真的只是迷路嗎?”大師兄陰森森的問道。
“真的是,真的是,還望尤兄給我指條道路,想我那些水寨兄弟,也等的急了?!苯彀员淮髱熜掷淅涠⒅哺械奖臣拱l(fā)涼,故意搬出背景想要提醒對方,自己可是有來頭的。
“那就好,正好我也要返回宴廳,我們一同去了罷!”大師兄收回目光,淡淡說道。
“如此最好?!苯彀陨陨跃徯模鎸@個如同僵尸的大師兄他也覺得心頭壓抑說不出的不自在。
“請!”大師兄上前一步,伸臂一領,指向不遠處的石廊。
江天霸也覺得尷尬,被主人家發(fā)現自己擅闖私宅,也不是什么好事兒,若被大當家二當家知道定少不了一番責罵。當下邁開橫步,恨不得快快離開這里。
躲在假山之后的李楚,本來還有些擔心江天霸的安危,見到二人和和氣氣,就要一同離去,稍稍寬心。“看來,這大師兄還是忌憚大胡子的背景,不然怎能輕易放過此人!”李楚暗忖道。
李楚正要收回目光,卻瞥見走在江天霸身后的大師兄忽然目露兇光,那眼神與其殺害信仰之時一模一樣,李處心中大叫:“不好!他要殺人!”
正在李楚心呼不妙之時,大師兄迅雷不及掩耳般抬手一掌便打在江天霸的后心,這一掌無聲無息,江天霸沒有絲毫防備,尚未來得及大叫,一口鮮血已從口中噴出,他踉蹌著半轉過身體,想要伸手去抓大師兄,可手臂像是失卻支撐怎樣也舉不起來,眼球血紅,難以置信盯著大師兄,嘴唇費力的張合,卻發(fā)不出聲音。漸漸地,身體越來越沉,雙腿好似無法再支撐沉重的身體,越來越彎曲,最后整個人癱倒在了地上,再不動彈了??梢浑p眼睛卻還爭的老大,不敢相信只是出來小解,卻弄丟了自己的小命。
李楚再次被眼前突如其來的死亡一幕震撼,怎么也想不到這不茍言笑如同麻木的大師兄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雖然看不出他用的什么武功,但那一掌功力深厚,直接震碎了江天霸的心脈,讓他連半點聲音都無力發(fā)出。
這份掌力讓李楚駭然心驚。在他的印象中練武只是想要變強,可卻從未想過武功更是一種殺人的武器,孰不知在這江湖之中,證明自己變強的方式就是至對方于死地。自從出山以來,短短數日,他已親眼目睹了數十條人命的慘死,無論是紅靈兒還是眼前的大師兄,無不在印證,武功就是用來殺人。
“這就是江湖嗎?”一次一次的經歷,讓李楚不得不接受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楚恍然若失,那邊大師兄卻將江天霸的尸體單手提起,看他身材干癟似弱不經風,可當內力達到一定境界,甚至可以力拔千斤,區(qū)區(qū)一具尸體更是舉重若輕。
發(fā)覺大師兄拖著江天霸尸體竟朝假山走來,李楚驚懼的急忙收斂氣息,自思若真被發(fā)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的住大師兄那雷霆一擊的一掌,“不管了,若是真被發(fā)現,拼了命也要逃出去!”
耳聽拖拉尸體的梭梭聲越來越近,李楚攥緊拳頭,暗提真氣,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忽然梭梭聲戛然而止,李楚感受得到就在這假山之后,大師兄就站在那里,與自己僅僅一石之隔。
時間仿佛被拉長,同樣被拉長的,還有李楚的呼吸。李楚心知大師兄絕不會像那些水寇嘍啰一樣容易對付,自己若想活著逃走,必須全力以赴的突襲。
李楚全身緊繃,就快要沉不住氣,突然,頭頂一黑,凌空落下一團龐然大物。這狹小的空間李楚根本無處躲避,任憑那團黑影當頭砸下,幾乎將自己的身體全部蓋住。
“?。 ?p> 李楚險些喊叫出聲,他眼前看到的這一團黑影,正是江天霸的尸體。那掛滿胡須的黑臉就正與李楚面對面,胡須上的血液還粘稠的粘連著,空洞的雙眼外散著死氣格外滲人。李楚強忍著駭懼才終于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
“看來大師兄還沒有發(fā)現我,只是將江天霸的尸體暫時隱藏在這里!”
李楚所料不錯,強自鎮(zhèn)定心神,凝神注意著假山后的動靜。
大師兄將江天霸尸體拋下,沒有再回到房內,四下看了看,未發(fā)覺異常,掏出絹帕擦了擦嘴角,又恢復了那副僵尸般麻木的神色。輕咳著,離開了這所房院。
李楚察覺大師兄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可仍然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大師兄再殺個回馬槍。心里剛有這個想法,忽然聽到院內忽然有人落下,還真讓李楚猜到了,大師兄竟然真的去而復返,心思縝密可見一斑。不過這次仍舊撲了個空,大師兄四下掃了一圈,似是確定此處無人,這才離開。腳步聲聽著越來越輕,漸漸消失,這一回是真的去了。
有了前車之鑒,李楚更加小心。在假山之后藏匿了好久。雖然被一具尸體死死壓著,還有一把把如魚刺般的胡須總會扎到自己,可李楚也只能無奈的堅持著。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謹慎的李楚終于從假山之后爬了出來,這是非之地他也不敢停留,急急忙忙離開了這處院舍。
“既然紅靈兒不在這里,或許她已經離開了鏢局,我還是趕快出去與她回合才是,也好將大師兄的陰謀告知與她,早做打算,以免受那不白之冤!”
李楚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正打算飛身上房,這會兒也顧不上暴露行蹤,只想快快辨別方向逃出府院。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李楚正要提氣飛躍,忽然一聲爽朗的笑聲從院外傳來。李楚大驚,心中叫苦連連,發(fā)誓再也不偷偷潛入別人家里,真是走到哪里都膽戰(zhàn)心驚。
只聽笑聲洪亮,不過似在遠處,李楚四下尋覓,想找個假山或樹叢好讓自己躲避,誰知這處院落頗大,房舍前的廣場空曠開闊,別說一個大活人,就是有只耗子,它也找不到藏身之處。
李楚正自慌亂,那笑聲卻不在傳來,卻有幾個人的腳步聲落錯傳來,聽那聲音漸近,八成就是要奔這院中來。李楚大急,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慌亂的直跺腳。
“喂~”
忽然,耳后傳來一聲呼喚,嚇得李楚一個激靈。轉身一瞧,那大宅子房檐下,一張美麗的俏臉探出窗外,李楚一見喜出望外,情不自禁輕聲喊道:“紅靈兒!”
誰知紅靈兒俏臉一板,似是生氣一樣,說道:“紅靈兒也是你叫的,沒大沒小,叫姐姐!”
李楚汗顏,真不知道紅靈兒的心是什么做的,這么危機的關頭還有心去計較稱呼,眼見紅靈兒不依不饒的竟要把窗戶關上,李楚急了,脫口而出:“姐姐,姐姐,紅靈兒姐姐,有人來了,快讓我進去!”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喊,姐姐二字喊得倒是順口。
紅靈兒一聽,滿意的由嗔轉喜,便推開窗戶邊說道:“這還差不多!”
李楚二話不說,急急忙忙從窗外躍入屋內。抬眼一瞧,見屋內燭光明亮,十分寬敞,比之前見到的那一間還要大上數倍。房間看著不像是誰的居室,反而像是一個小型的陳列室,四周貼墻擺放了許多桌幾,上面陳列了各種各樣的玉器和各種精美的擺件,墻上也掛滿了字畫,尤其是就在李楚面前的大廳上,更是陳放著許多禮盒,有一些打開了蓋子,露出里面精美的器皿,李楚雖然是個門外漢,但也知道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價值不菲,更是被這許許多多名貴之物聚集在一處那種視覺的沖擊而感到震撼。
紅靈兒關好門窗,看見李楚呆傻的表情,啐笑道:“看你那個傻樣,這里是那信天生的書房,那些都是他的寶貝,地上擺著那些是今天那些賓客送給他的賀禮!”
“賀禮就這么多??!”李楚估算不出這些東西的價值,因為早就超出了他的想象。讓他更想不到的是,印象中那粗短神采孔武有力的信總鏢頭,想不到還有如此的雅興,不喜歡刀槍棍棒,更得意那些文人的字畫文玩。
“你怎么又進來了,我不是告訴你在外面等我嗎?”紅靈兒問道。
李楚不好意思說是來尋她,只道:“外面聚集了許多水寇,要將我抓走,我只好躲進這鏢局里才躲避開他們的追趕,順便……”
“順便什么?”紅靈兒見李楚忽然臉紅,已知其意,可還是刨根問底般非要他親口說出。
李楚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本來的實情,說出口也沒什么大不了,于是坦然承認道:“順便來尋你!”
紅靈兒聽到預料到的答案十分滿意,竟然難得的臉色一紅,還好站在李楚身側,隱藏了少女的嬌羞。
“你怎么會在這里?”李楚忽然反問道。
“那信老賊怕家里鬧賊,特意拖我來瞧瞧,看看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讓我先幫他保管!”能把偷東西說的這么理直氣壯的也只有紅靈兒。
她將信仰綁好后,便離開找到了這里,幾乎將這書房內的東西全部查看了個遍,也沒發(fā)現幾樣稀世珍寶,只有一些字畫瓷器還將將上得了臺面,可惜太大帶不走,紅靈兒正打算在那些字畫上添上兩筆,或是打碎幾個花瓶出出氣,正在這時李楚闖進了院中。那些字畫瓷器若是有靈,定要好好感謝李楚一番,不然身價一落千丈真是欲哭無淚了。
李楚要是信了紅靈兒的話,那可真是傻的冒煙。聽紅靈兒將盜竊說得像是在助人為樂,也不禁汗顏,可這會兒也沒空跟她掰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紅靈兒。
“你知道嗎,我剛剛看到那個大師兄……”
“噓!有人來了!快躲起來!”沒等李楚將大師兄打死信仰想要嫁禍紅靈兒的陰謀說出,就被紅靈兒打斷了話頭,拉著他急忙躲進墻角的簾帳之后。
二人剛剛藏好行跡,只聽書房正門被從外推開,一人恭恭敬敬說道:“尊使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