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永走后，韓良問龐瑜道：“你看怎么揪出這內(nèi)奸？”
龐瑜思慮半晌道：“揪出內(nèi)奸不難，問題關(guān)鍵是我們的目的是剿滅山匪，如果現(xiàn)在把內(nèi)奸揪出來了，勢必打草驚蛇，到時候山匪往密林里一鉆，要找起來可就麻煩了，況且你現(xiàn)在手下有可用可信之人么？即便沒有內(nèi)奸通風(fēng)報信，那富陽這些官兵能否打得過那些剽悍的山匪？我看這事急不得，還是等明天去軍營摸過底了再做計較?！?p> 韓良細(xì)細(xì)考慮了下，點了點頭，覺得龐瑜所說甚是。自己才剛來，對富陽的情況還是兩眼一抹黑，又無得力下屬相助，是以確實不能操之過急，只能從長計議。
第二點一大早，韓良便帶著龐瑜及兩名親兵徑自往軍營而去，昨天喝酒時韓良已經(jīng)從吳知縣哪里摸清了情況，軍營就在城西，因為是守備兵馬，因此駐扎在城內(nèi)，就在西城門內(nèi)一大片空地上。
不多時韓良等人便來到了城西軍營口，令韓良驚詫的是軍營門口居然沒有站崗的士兵，韓良搖搖頭，帶著龐瑜等人直接走進了軍營。
走進軍營，韓良四處張望，只見一大片空地，被木樁和木柵欄貼著內(nèi)城墻圍起一大片空地，空地中間是一大片空地作為操練和點兵用的校場，四周則散落地搭著許多小木屋和帳篷，中央最里面居然還有幾件磚瓦房，看來是給守備用的。操練場上，幾根木枝搭成個架子，架子上吊著個瓦罐，瓦罐下面生著火，旁邊幾名官兵懶散地圍坐著，不時往火堆里添些柴火。
韓良見這幾個官兵懶懶散散，衣衫不整甚至光著膀子，有些不快。便上前問道：“怎么只有你們幾個人，其他的人呢？”
那幾名官兵里一個老油子官兵聽見一個年輕人的問話聲，散漫地回過頭道：“你小子誰?。寇姞I也敢亂闖？活膩歪了？”待得看到韓良身穿守備武官服，頓時嚇得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急忙站起身來道：“小的該死，請大人包涵！”
其他幾個官兵聞言也回頭一望，紛紛站起。韓良皺眉問道：“其他人在哪？怎么就你們幾個人？還有軍營門口負(fù)責(zé)站崗的人哪去了？”
那老兵油子討好地回道：“回大人，其他兄弟還在睡覺，軍營口就是我們哥幾個負(fù)責(zé)，早上感覺餓了便張羅著煮點稀粥墊墊肚子。”
韓良眉頭更皺，這都日上三竿了還在睡覺？站崗的跑軍營里煮粥吃？真是無法無天了。若在邊軍如此便是有十個腦袋也被砍了。他回頭示意帶來的親兵，兩名親兵會意，跑到校場中的大鼓旁邊，一人一面鼓敲擊起來，咚咚咚的鼓聲傳遍整個軍營。
整個軍營頓時雞飛狗跳起來，許多官兵連衣服都沒穿就從木屋和帳篷里跑了出來，有的還罵罵咧咧道：“二癩子你瘋了？大白天的敲什么鼓？還讓不讓人睡了？小心老子敲死你！”
二癩子就是那個老兵油子，他無奈地攤開雙手，表示不管我事。是新來的守備命人敲的鼓。那些亂哄哄的官兵左右張望，終于發(fā)現(xiàn)了站著的韓良等人。
“成何體統(tǒng)？”韓良突然一聲怒吼，他是真受不了這些烏煙瘴氣的大兵，“若此時是敵人來襲，你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陣亡了！”
亂哄哄的官兵見新來的守備發(fā)怒，這才急忙忙的跑過來列隊，還有那沒穿衣服的官兵則又跑回木屋帳篷中穿好衣服，就這么鬧哄哄地搞了半天，全營官兵這才排好了歪歪扭扭的隊列。
韓良登上校場點將臺掃視了一眼，不禁暗自搖頭。這些官兵一個個萎靡不振不說，而且加起來也不過兩百號人，于是喊道：“帶頭的都出來?！?p> 官兵們一陣騷亂，幾名低級武官站立出來，兩名校尉，四名巡檢。韓良問道：“全營官兵都在這了？”
一名校尉回道：“回大人，全營官兵都在此處了?！?p> 韓良皺眉問道：“我記得馬守備說過幾次剿匪也就陣亡了百把弟兄，現(xiàn)在站在這的我粗略數(shù)了下也就兩百人左右，加起來也就三百之?dāng)?shù)，請問還有兩百人哪去了？”
韓良此話一問，幾名校尉和巡檢都是面色尷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韓良指向剛才回話的校尉道：“你來告訴我怎么回事？”
那校尉一怔，陪著笑回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韓良莫名其妙，不過還是答應(yīng)道：“那你過來說話?！?p> 那校尉大喜，跑了過來，到了韓良面前，壓低聲音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兩百官兵是有名無實，上面撥下來五百人的軍餉，實發(fā)三百人，剩下兩百人的軍餉，守備大人分一百人名額，我們兩個校尉一人分三十個名額，還有四個巡檢一人分十個名額?！?p> 韓良聞言愕然道：“吃空餉？”
那校尉忙賠笑道：“江南各軍營大都皆是如此運作。誰讓當(dāng)兵的沒油水呢？哎”
韓良算是徹底無語了，揮揮手讓那校尉歸隊?？戳丝催@群老弱病殘兵，甚至發(fā)現(xiàn)隊伍里還有連長矛都握不穩(wěn)的老頭，韓良頓時沒了看下去的興趣，吩咐隊伍解散后無精打采地和龐瑜回到了住處。
“沒想到此地之官兵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不堪??！”回到住處的韓良胸悶氣結(jié)，遇上這群老爺兵，韓良是真沒辦法了，不禁發(fā)牢騷道。
龐瑜噗呲一笑，道：“這有何難，此事易耳！”
韓良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忙問道：“該如何做？”
龐瑜道：“這些官兵已經(jīng)糜爛，若重新調(diào)教費時費力，還不如重新招募人手，訓(xùn)練起來反而省心省事！”
韓良道：“重新招募？這行得通么？且不論招兵的錢從哪來？而且去哪招募兵？再說了私募兵馬可是大罪?。 ?p> 龐瑜哈哈笑道：“錢的問題好辦，你不是從你爹那里敲了一大筆錢么？先拿來招募人手，等剿滅了山匪上面自然有犒賞，再加上方才那校尉不是說了你有一百個名額的空餉么？實在不夠就找吳知縣，讓他找鄉(xiāng)紳們均攤，滅了山匪他們身家性命沒了危險，又能放心做生意，高興還來不及，不會在乎這點小錢的。不過話說韓兄你究竟從你爹那敲了多少竹杠？該不會不夠招募幾百人吧？”
韓良尷尬地笑笑：“聽你這么一說，錢的問題倒是解決了，我從我老頭子那里敲來了一萬兩銀子，足夠支撐兩三百人半年之用度了?！?p> 龐瑜聞言驚訝道：“這么多？你家里可真有錢，哈哈”
韓良道：“別貧嘴了，那從哪里征募呢？還有私募兵馬可是大忌！”
龐瑜道：“山匪在此猖獗已久，縣城周邊不少村寨都被山匪襲擾過，不乏有那被山匪害的家破人亡的，這類人與山匪不共戴天，若是招募來訓(xùn)練一番去打山匪，都不用你多費口舌去動員，而且絕不用擔(dān)心這些人會向山匪泄密。至于如何招募，我看事先和吳縣令知會下，就以抽調(diào)民壯訓(xùn)練組成民團以防山匪的名義去周邊村寨招募。不過訓(xùn)練要注意保密，這些人是要做奇兵用的?！?p> 韓良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贊道：“龐瑜，真有你的，看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
龐瑜笑道：“韓兄謬贊，小弟可不敢當(dāng)！”
當(dāng)下兩人說干便干，先去縣衙找吳知縣說明情況，吳知縣聽聞韓良自行墊資給村寨民壯訓(xùn)練，自然不會又意見，還拍胸脯打包票道只要韓良剿滅了山匪，到時候韓良所出墊資由他吳縣令出面找鄉(xiāng)紳們分?jǐn)偂ｍn良自是感謝了一番，然后與龐瑜找了個當(dāng)?shù)叵驅(qū)В礁魂柨h城周邊溜達(dá)去了。
“韓大人你看，前面便是西山村，這個村也算倒霉啊，光今年就被山匪洗劫了兩次，來不及逃走的鄉(xiāng)親們舍不得自己那些辛苦攢下的錢糧，抵抗山匪時被殺了好多，可憐那！”那名雇來的向?qū)н吅晚n良說著，邊流下了同情的淚水，同是在底層掙扎活命的人，都不容易啊，為了三五兩銀錢或幾斗米，就這么把命給丟了，誰說得清到底值不值呢？
韓良和龐瑜等吃力地翻上山坡，順著向?qū)У氖种赶蛲?，一座山村坐落在坐落在山坡上，零星散落著三五十戶人家，山坡上那有限的平整地上，種著糧食，山田少產(chǎn)，多種些玉米紅薯之類高產(chǎn)耐饑之物。再在山林里打些野味，日子也能將就過去。山田里正在忙碌的幾個山民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有陌生人闖入，急把鋤頭家伙事一丟，從旁邊抄起一面銅鑼，邊往村里跑邊急急地敲起了銅鑼。
銅鑼的鐺鐺聲回蕩在這個小山村，只見這幾十戶人家紛紛打開門，青壯年手里拿著自制的打獵用的弓箭，砍柴刀，殺豬刀，鋤頭鎬把之類的沖到村口，老弱婦孺則背著一個個包裹向村后面奔逃?？礃幼邮谴蛩阌汕鄩涯晖闲r間，好讓這些老弱婦孺能有時間逃脫。
韓良等人見狀哭笑不得，那向?qū)С镀鹕ぷ哟蠛暗溃骸鞍鄉(xiāng)親們別忙活了，我們不是山匪，這是縣里新任的守備大人，到你們村來有事?！?p> 村口那群青壯年中為首的手搭涼棚看的仔細(xì)，見韓良等人也就四五人，而且韓良和隨行兩名親兵都是官兵打扮，忙回頭讓老幼婦孺?zhèn)兺Ｏ聛韯e忙活著跑路了。搞了個烏龍，但又不好責(zé)怪那兩個敲鑼示警的村民，畢竟小心無大錯。
韓良笑笑，帶著向?qū)Ш妄嬭さ热顺蹇谧呷ィ降么蹇?，見那為首的村民還沒自己大，但看上去粗壯憨厚，周圍幾十個青壯村民都圍站在他周圍，不由好奇地問道：“敢問你是西山村的村長？”
那為首村民憨厚地笑道：“哪能??？就我這歲數(shù)能當(dāng)村長？村長是我爹。”
韓良道：“哦？那能把你爹喊來嗎？我有事找他商量！”
那為首村民聞言神情黯然道：“過冬的時候山匪來搶我們村子，我爹為了給我們幾個小的留口吃的和來年播種的糧種，不肯交糧食，結(jié)果被山匪給活活打死了！還有好多鄉(xiāng)親也是這樣被打死了?！?p> 韓良聞言也是有些傷感，他拍了拍這為首村民的肩膀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為首村民回道：“曾旺財?！?p> 一旁的龐瑜聽到這名字差點沒笑出聲來。韓良卻面不改色，鄭重道：“你可想為你爹和鄉(xiāng)親們報仇？”
曾旺財激動地說道：“想，怎么不想？我天天都想著怎么殺掉那些可惡的山匪，為我爹和那些死去的鄉(xiāng)親們報仇雪恨！只可惜我們手上的家伙事太差了，打不過那些山匪，遇見了只能跑！”
韓良道：“這次我們來就是招募民團為剿滅山匪做準(zhǔn)備，你們可愿意加入？”
曾旺財?shù)溃骸叭羰悄芙藴邕@些作惡多端的山匪，我們自然愿意加入?！豹q豫了下又說道：“可是若是我們這些青壯跟著你走了，這村里的老幼婦孺便斷了生計，而且若是山匪再來洗劫，村里剩下的這些老弱根本跑不掉了?！北娗鄩岩彩屈c頭稱是，畢竟如果村里每家的青壯年都走了，那家里這些老弱病殘可就沒人照顧了。
韓良一聽也是，這些山民也有后顧之憂。便和龐瑜合計了下，然后對著山民們說道：“生計問題不用擔(dān)心，但凡加入民團的人當(dāng)場每人發(fā)放三兩銀子安家費，然后每月都按官兵待遇發(fā)餉，一天三頓管飽，另外配發(fā)兵器，家屬可以跟隨到縣城，另行安置?！睘榱舜舜握心济駡F，韓良可是特意帶了兩大包零散銀子，馱放在馬背上進的山。
山民們這下炸窩了，這待遇簡直逆天了，他們在這山溝里種些薄田一年到頭飽一頓饑一頓，現(xiàn)在韓良他們招人管飽還發(fā)餉銀，這樣的好事哪里去找？何況他們本就恨山匪入骨。
曾旺財激動地跑到韓良面前道：“大人說的話可當(dāng)真？”
韓良微笑道：“一言九鼎?！?p> 曾旺財?shù)溃骸昂茫俏覀兌家獏⒓用駡F，還有這附近幾個村的后生我基本都熟，他們和我們情況差不多，也是被山匪欺負(fù)的狠了，我去把他們也都叫來?！?p> 韓良樂了，他正求之不得呢，這樣也省的他一個個村去跑了，還得多費口舌，如此正好，便讓曾旺財趕緊去聯(lián)系周邊的村落。
曾旺財也不含糊，當(dāng)下指派了幾個村民去附近村落聯(lián)系，他自己則把韓良等人迎入村中，送上幾杯粗茶，邊聊邊等候。
不過個把時辰，村口便熱鬧起來，附近村落一批批的青壯年便陸續(xù)趕到，等周邊三四個村的人都到齊后，曾旺財帶著韓良來到村口，村口已經(jīng)密密麻麻聚集了好幾百名周圍村落的村民，正在互相竊竊私語著，討論著這等好事的真?zhèn)巍ｍn良到后，這些村民才慢慢停止了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