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九妹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上午。陽光從窗戶照射進(jìn)來,照在她躺著的那張木床的前面,她感覺身輕如燕,仿佛是做了一個夢。她睜開雙眼,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坐在床邊。這個男人,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濃密而又漆黑的眉毛下面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眼睛里布滿萬千血絲,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九妹。
見九妹醒來,男人說道:“姑娘,你總算醒過來了!”他說話的聲音雄厚而粗獷,令人聽了踏實。
“你是誰?這是哪里?我為什么會在這?”九妹滿腦子都是疑問。
“姑娘,在下乃是本山莊的莊主趙曄。我們這個山莊叫做鳳鳴莊,因傳說上古時候有鳳凰在此落腳并發(fā)出長鳴而得名。姑娘昨天與元軍打斗之時,我等恰巧路過,見姑娘只身與元軍廝殺,心生佩服,于是從后向元軍發(fā)起攻擊,待我們打敗元軍之時,姑娘卻因身負(fù)重傷昏厥過去。因擔(dān)心姑娘安危,故而未經(jīng)姑娘允許,擅自將姑娘抬到山莊來。姑娘不必?fù)?dān)心,這里很安全?!?p> 聽趙曄如是說,九妹深受感動,連忙起身欲向趙曄施禮致謝,不想用力過猛,以至傷口崩裂,鮮血又從傷口流出。九妹哎喲一聲,還想掙扎著坐起來,卻被趙曄扶住。趙曄說道:“姑娘身負(fù)重傷,不必行禮?!本琶眠@才安心躺下,口中說道:“多謝莊主相救!小女子不能施禮,還請莊主見諒。”
“姑娘說哪里話。你只管好生休息。如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壁w曄說完,看了一眼九妹,見九妹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吩咐貼身侍衛(wèi)道:“快去叫大夫來?!笔绦l(wèi)剛轉(zhuǎn)身,趙曄又說道:“等一等,快拿一塊帕子給我!”
侍衛(wèi)轉(zhuǎn)身取了一塊白色的帕子,遞給趙曄,而后出門去請大夫。趙曄接過帕子,給九妹拭去額頭的汗珠。九妹躺在床上,看著趙曄輕輕為自己擦拭汗珠,心中十分感動,因說道:“莊主對小女子如此照顧,讓小女子情何以堪?”
“姑娘不必在意。能有幸照顧姑娘,乃是趙某的福氣!”
看著趙曄憨厚的表情,九妹的臉不由地紅了。
見大夫匆匆進(jìn)來,趙曄急忙起身讓位,說道:“大夫,這邊請!”
大夫看了一會兒,說道:“莊主,夫人的傷雖未危及生命,卻也傷得不輕,尤其是腿部的傷口較為嚴(yán)重,已經(jīng)開始化膿,如不及時醫(yī)治,有可能留下傷痕。我先給夫人開三副藥口服,再開一些敷的藥,相信假以細(xì)心調(diào)理,月余或可初步康復(fù)?!?p> 聽大夫?qū)⒕琶梅Q作自己的夫人,趙曄心中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心想,如若真有如此一位夫人,這輩子也就圓滿了。但他不想占人家一個姑娘的便宜,正欲分辨,九妹卻說道:“大夫,你誤會了,小女子并非莊主夫人?!?p> 大夫一聽,連忙雙膝跪下,說道:“小人有所不知,冒犯了夫人,不,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
他這一舉動,惹得大家都笑起來。
“大夫,你快去給姑娘配藥吧!”聽趙曄如是說,大夫連忙起身致意,隨著侍衛(wèi)走了出去。
趙曄撫摸著絡(luò)腮胡子,憨憨地笑著說道:“我若真有姑娘這樣一位夫人,那就算是死了,也值得!”
九妹側(cè)身躺在床上,聽到趙曄如此這般說話,心中一秉,莫非這個趙莊主救我是要我做她的夫人不成,但她并未想過要以身相許趙莊主,遂道:“莊主切莫拿小女子取笑。莊主英雄過人,還怕這天底下沒有喜歡莊主的姑娘嗎?”
“哈哈哈哈……”趙曄聽了,不由地放聲大笑,說道:“也許喜歡趙某的姑娘大有人在,但讓趙某喜歡的卻一定不多。姑娘不僅武藝過人,而且美若天仙,像姑娘這樣的女子,這世間可真不多。趙某行走江湖多年,又創(chuàng)立這山莊,卻從未見過像姑娘這樣出眾的女子?!?p> “莊主總是拿小女子取笑,著實讓小女子羞愧難當(dāng)?!本琶弥w曄此話不假,但她的心中第一個揮之不去的是蕭天,第二個想著的是胡一刀。蕭天看來是此生無緣,胡一刀又尚不知現(xiàn)在何方。趙曄于他而言,更多的是救命之恩,她無法對他產(chǎn)生感情,因說道:“莊主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還望莊主寬宏大量,不與小女子計較?!?p> 趙曄聽出九妹話中有話,知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乃說道:“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如今,元軍大舉入侵,大宋朝廷風(fēng)雨飄搖,作為趙氏子孫,我也有保國守土之責(zé)。姑娘雖是一介女流,卻敢于向元軍亮劍,姑娘這份膽識和勇氣,實令趙某佩服。我趙某雖是一介武夫,卻也懂得仁義二字。能救姑娘于危難,乃是趙某的榮幸!”他說到此處,突然打住,問道:“我們說了這許多,還不知該如何稱呼姑娘!”
“小女子姓齊,因排行第九,故而名曰九妹。莊主對我有救命之恩,可以叫我九妹。”
“如此甚好!”趙曄聽九妹允許他叫她九妹,心中十分歡喜,“既如此,九妹且在山莊好生養(yǎng)傷,待傷情完全恢復(fù),再作打算不遲?!?p> “多謝莊主!”
“九妹也不必一口一個莊主地叫我,干脆叫我趙大哥吧!”
“好,趙大哥!”九妹說完,樂呵呵地笑了。
趙曄答應(yīng)了一聲,滿意地笑著走出了九妹的房間。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趙曄像是消失了一樣,沒有再來看過九妹,這反倒讓九妹的心中充滿疑惑。她的身體日漸康復(fù),已經(jīng)可以下床行走。連日來,都是山莊中的一個老媽子負(fù)責(zé)她的飲食起居。這日,老媽子又給九妹送來飯食。九妹拉住老媽子的手問道:“大娘,莊主去哪里了?我好像很多天沒看見他了!”老媽子回答道:“姑娘,莊主下山去了還沒回來,具體去了哪里,我也說不上來。”老媽子說完,轉(zhuǎn)身走了。九妹望著老媽子的背影,傻傻地發(fā)呆。她猜想莊主下山肯定是去消滅敵人去了,但時間都過去了半個月,莊主還沒回來,他會不會出什么事?她在心里默默地為莊主祈禱,希望他平安歸來。
又過了三天,老媽子走進(jìn)九妹的房間,臉上神情凝重。九妹見了,心下疑惑,問道:“大娘為何愁容滿面?”
“莊主回來了,但受了重傷?!崩蠇屪诱f道。
“快帶我去看看,大娘!”九妹聽說趙曄身受重傷,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前拉住老媽子的手就往門外走去。
在老媽子的帶領(lǐng)下,九妹來到了趙曄的房間。房間內(nèi),燈火通明,床頭的架子上插著莊主的飛月長矛,長矛折射出道道寒光。莊主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先前為九妹醫(yī)治的大夫正在聚精會神地為莊主把脈。幾個渾身沾滿鮮血的兵丁在一旁肅立,神情緊張地看著莊主和大夫。九妹的出現(xiàn),讓幾個兵丁大為緊張。他們走過來,攔住九妹,說道:“請問姑娘來此作甚?”
“我來看看趙大哥!”九妹說道。
“你是莊主什么人?”其中一個兵丁問道。
趙曄聽見是九妹來了,對身旁的侍衛(wèi)說:“讓她進(jìn)來!”
九妹走到趙曄的床前,只見趙曄滿臉是血,渾身多處是傷,最要命的是他的胸前有一處箭傷的傷口還在向外滲血。大夫有些手忙腳亂,雙手抖得十分厲害。
九妹見狀,甚是難過,含淚說道:“讓我來給大哥包扎吧!”大夫用懷疑的眼光看了一眼九妹,然后不由自主地退到一邊。但見九妹不慌不忙,她首先為趙曄清理干凈傷口,然后為他作消毒處理,之后撒上創(chuàng)傷藥,并裹上紗布,一切都是那么嫻熟,仿佛經(jīng)過專業(yè)訓(xùn)練。大夫在一旁看得傻了眼。
“大娘,麻煩您去為莊主熬些粥來!”九妹吩咐道。
老媽子答應(yīng)了一聲,退出徑去熬粥。九妹收拾停當(dāng),將大夫打發(fā)走了,這才坐到趙曄的床邊,問道:“許久不見,大哥去了哪里?何以受此重傷?”她的語氣中盡是關(guān)切之意。
“勞九妹掛牽,我遭奸人暗算……”趙曄說著嘆了一口氣,“哎……這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告訴你?!?p> 那日,趙曄從九妹房間出來后,召集莊上將領(lǐng)商議御敵之策。連日來,元軍活動猖獗,山莊附近賴以生存的村鎮(zhèn)都遭到元軍的洗劫,如若不對元軍予以打擊,山莊將失去生存的根基。到時候,無需元軍進(jìn)攻,山莊就因沒有補(bǔ)給而土崩瓦解。危難之際,趙曄召集諸將商量破敵之策,一來消滅敵人,二來保住山莊命脈。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二莊主曲虎說他獲得情報,元軍在距離山莊三十里外的野云坡安營扎,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他知道一條秘密小道,鳳鳴莊的兄弟們只需從小道摸到元軍身后,然后從后方發(fā)起攻擊,即可出其不意,一舉消滅這股元軍。眾將都對這個主意贊不絕口。趙曄見大家都群情激憤,思想當(dāng)下也無其他更好的選擇,于是就同意了曲虎的建議。
是夜,四更造飯,五更出發(fā),山莊人馬直插野云坡后山。約莫傍晚時分,隊伍來至野云山腳下。向上看去,卻是一片懸崖。這如何上得去?就在大家為此煩惱之際,曲虎走到趙曄的跟前,說道:“莊主,請隨我來?!北娙烁⒀刂侥_往前走了大約半里地,只見一條小路從山腳蜿蜒進(jìn)了山林中。
“就是這條路!”曲虎十分肯定地說。
“二莊主,你是怎么知道這條路的?”趙曄的貼身侍衛(wèi)問道。
“對呀,老曲,你是怎么知道的?”趙曄也覺奇怪。
曲虎看了一眼趙曄和侍衛(wèi),說道:“哦,這個嘛,我之前來這里采藥,發(fā)現(xiàn)了這條路。”
隊伍沿著小路向上攀爬,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來至一塊大巖石下。這時,天已暗下,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就連窸窣的腳步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趙曄說:“大家稍作休息,爭取一鼓作氣,拿下野云坡!”他話音剛落,巖石上方就響起一片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