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蕭天、九妹及楊神醫(yī)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還沒來得及與單芳說上幾句話,就聽見門外傳來有氣無力的呼救聲。大家尋聲望去,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滿身血污的人正爬進(jìn)門檻。那人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來,“水……水……水……”
見此情景,大家一時愣住了。韋兒反應(yīng)最為迅速,跑上前去,然后蹲下身定睛一看,但見這人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地滲出血來,他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兩個顴骨高高聳起,油滋滋亂蓬蓬的頭發(fā)下面是一張臟兮兮的臉。
“你,你是誰?你怎么啦?”韋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給……給……給……口……水……”那人的眼睛半睜半閉,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顯然十分疲憊。
“狗蛋,快,去拿一碗水!”韋兒對坐在一旁玩泥巴的狗蛋說道。
狗蛋看了一眼,也不答話,繼續(xù)玩泥巴。
韋兒白了一眼狗蛋,自己站起身去舀水去了。
單芳看了一眼蕭天他們,又看了一眼那人,然后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來,說:“你是做什么的?何以落得如此地步?”
那人抬起頭,微微看了一眼單芳,說:“我,我是,是,當(dāng)兵的……”他說話的時候似乎嗓子被人死死掐住,又像被一塊巨石壓住胸口,說得甚是吃力。
這時,韋兒已端來一碗水。她把水遞給那人。那人接過水,“咕嚕咕?!?,一口氣喝干了。
“你說你是當(dāng)兵的,你在哪里當(dāng)兵?”單芳滿腹疑惑地問。
那人喝了水,精神頭明顯好轉(zhuǎn),回答道:“我從襄陽來。”
單芳又問:“你當(dāng)兵的,不好好當(dāng)兵,卻當(dāng)逃兵,這又是為何?”
那人從門檻上坐起來,掃視了一眼屋里的人,然后說:“大宋要完了!”
蕭天一聽,猶如遭到電擊一般,一屁股坐了起來。楊神醫(yī)和齊九妹也是一個激靈便爬了起來。單芳一臉的錯愕。大家?guī)缀醍惪谕暤卣f:“什么?”
見大家反應(yīng)如此激烈,那人又一字一句地說:“大宋要完啦!”
“大宋好好的,怎么可能要完了呢?你是不是瘋了!”單芳看他和一個乞丐相似,便覺得他可能是在說瘋話。
那人見尖嘴手里拿著一只燒雞,便伸手指著燒雞說道:“把那燒雞給我分一點(diǎn)!”
尖嘴看了看那人的模樣,感覺不寒而栗,又看了看手中的燒雞,便舍不得將燒雞給他。
“尖嘴,給他分一點(diǎn)兒!”單芳說道。
尖嘴囁嚅著走到那人的面前。那人還沒等尖嘴給他分,一把就從尖嘴的手里將整只燒雞奪了過去,然后就開始撕扯雞肉,狼吞虎咽起來。
那人奪了尖嘴的燒雞,尖嘴很是不快,正要與那人分辨,單芳卻使了個眼色,示意尖嘴不必分辨。尖嘴撅起嘴巴,他的嘴巴變得更尖了。
那人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一樣。他一邊吃一邊不停地說“好吃”,說話時口水直流,唾沫橫飛。看得出,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東西了。
不大會,那人已經(jīng)將整只燒雞吃進(jìn)了肚子里。他摸一摸肚皮,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可把老子給餓死了!”他說著,便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單芳雙手抱在胸前。
那人回過頭,說道:“多謝你們的燒雞!”說完,又邁開步子。
“我叫你給我站住!”單芳的語氣明顯加重了幾分。
那人又回過頭,問道:“還有什么事?我已經(jīng)說謝謝啦!”
“你還沒把話說清楚!”單芳嚴(yán)肅地說。
那人見問,便轉(zhuǎn)過身,一臉的無奈,說道:“我是從襄陽戰(zhàn)場上逃出來的,我們堅守了六年的襄陽城已經(jīng)被元軍攻破,我們的將軍大人已經(jīng)投降元軍了。我們的當(dāng)朝國舅爺還與元軍勾結(jié),意欲自立為帝。很快,元軍就會繼續(xù)揮師南下,咱們大宋朝已經(jīng)危在旦夕了。”
那人的話猶如晴天霹靂,蕭天聽了,只覺血?dú)馍嫌?,頭暈?zāi)垦#粫r之間,竟然從口里吐出一股鮮血來,隨即便暈了過去。眾人見蕭天暈倒,急忙圍過來施救。那人見狀,便高一步低一步地走下山去,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大宋要完了,大宋要完了……”
經(jīng)過楊神醫(yī)一番推拿,蕭天很快醒將過來。見大家焦急地看著自己,他深感慚愧,道:“蕭某讓大家受驚了!”他轉(zhuǎn)過身對楊神醫(yī)說道:“楊兄,我這是怎么啦?”
楊神醫(yī)略略頓了頓,說:“賢弟不必?fù)?dān)憂,你這是急火攻心所致,調(diào)整好心性便會很快好起來。只是,你這個病根卻需要下一番功夫才能治得斷根?!?p> “這是為何?”蕭天不解地問。
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楊神醫(yī)。
“不知賢弟是否還記得曾在南昆山的神俠峰上病倒后,服了我給你開的特效藥這個事?”楊神醫(yī)說完,滿臉的歉意。
“當(dāng)然記得?!笔捥禳c(diǎn)頭說道,“那次若不是楊兄,我?guī)渍`大事。但這有什么問題嗎?”
楊神醫(y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哎!這都是我的過失??!”他接著說道:“當(dāng)初,如果按照我的要求,你服藥之后三日便可痊愈,但你急于下山去救單姑娘,因而要我給你配了特效藥。在那之后,我一直擔(dān)心會落下后遺癥,卻不想這個后遺癥在今日爆發(fā)?!?p> 單芳聽楊神醫(yī)說蕭天為了救自己而服了特效藥導(dǎo)致落下后遺癥,心想師兄原來這么在乎自己,可自己一直對師兄懷有不滿,當(dāng)下心里十分難過。她在蕭天的身旁蹲下,緊緊握著蕭天的手,說道:“師兄,都是我害了你……”她說著,禁不住落下淚來。
“傻丫頭!你師兄可是鐵打的,天不塌下來,我就不會有事!”蕭天為單芳拭去臉頰上的淚水。
“神醫(yī),可有什么法子?”九妹關(guān)切地問。她一直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單芳落淚,又看到蕭天好生安撫,突然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多余,尤其是看到蕭天親手為單芳擦拭淚水,她的心里就如打翻了油鹽醬醋,可謂是五味俱全,但她不能將這些情緒表現(xiàn)出來,她只能把自己對蕭天的那份仰慕之情深埋心底。看著蕭天舊病復(fù)發(fā),她的心里也十分焦急。
神醫(yī)沉吟一會兒,說道:“法子倒不是沒有,但卻很難做到?!?p> “神醫(yī),你快說,到底是什么法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眴畏疾患偎妓鞯卣f。
“其實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楊神醫(yī)慢悠悠地說。
“楊兄,你就給句痛快話吧,我扛得??!”蕭天說完,又連著咳嗽了兩下。單芳見狀,趕緊為他摸前胸拍后背。
“也就是要保持一顆平常心,凡事都不可動氣,動氣超過三次,恐有性命之憂!”楊神醫(yī)憂心忡忡。
大家聽楊神醫(yī)說前半句的時候,都感覺松了一口氣,但待楊神醫(yī)說完,又都緊張起來。
“神醫(yī),你這說了跟沒說有什么區(qū)別?以師兄的性格,讓他不動氣,那不比登天還難嗎?”單芳?xì)夂艉舻卣f。
“其實,依我之見,這對蕭天哥而言,也并非難事!”九妹插話道。
“那是因為這事沒有發(fā)生在你的身上,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眴畏即舐暢琶谜f道。她這姿態(tài)著實把九妹嚇了一跳。
自從將九妹和蕭天救出密室之后,單芳對九妹一直懷有怨氣。如今,她因為蕭天為了救自己落下病根而深感自責(zé),又聽楊神醫(yī)說蕭天動氣超過三次恐有性命之憂,一時心亂如麻,卻不想正在此時,九妹與自己唱起反調(diào),這讓她忍無可忍。她一發(fā)而不可收拾,繼續(xù)說道:“齊九妹,我忍你多時了,你知不知道羞恥,一天蕭天哥蕭天哥地叫著,誰允許你這么叫的?”她說到最后,幾乎要破口大罵起來。
九妹被她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待單芳停了下來,她便說道:“單姐姐……”但她剛一開口,單芳就接過話,“誰是你的單姐姐?我不是你的單姐姐!我也沒你這樣的妹妹!”九妹見單芳如此不留情面,一時也怒火中燒,但她還是強(qiáng)力克制自己,說道:“姐姐,你是不是誤會我啦?”單芳聽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接著說道:“誤會?什么是誤會?你以為我眼瞎啊……你走吧,這里沒你什么事,你走得越遠(yuǎn)越好,不要讓我再遇到你!”
韋兒、狗蛋以及尖嘴等人見單芳對九妹大發(fā)雷霆,都不敢言語。狗蛋嚇得渾身發(fā)抖。韋兒也低下了頭。
“你們吵夠了沒有?”蕭天大聲吼道。他這一動氣,病又增了幾分,緊接著又咳出一塊血來。
單芳聽到蕭天的怒吼,方從對九妹的憤怒中回過神來,恰好見到蕭天咳血的一幕,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雙腿打顫。
“賢弟,你如今知道這動氣的厲害了吧?切不可再動氣了啊!”楊神醫(yī)拍了拍蕭天的肩膀,說:“我給你開幾副草藥,你每日服用,如此三日,應(yīng)可大愈。但你們切不可再讓你們的師兄動怒,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單芳知道自己險些送了蕭天的性命,心中更加慚愧,于是便安靜下來,流著淚對蕭天說:“師兄,我再也不讓你動氣了!”
九妹看著蕭天躺在床上,面無血色,本想多安慰幾句,卻又擔(dān)心引起單芳不滿,故此不再言語。
楊神醫(yī)讓單芳好生照看蕭天,自己出去山上找些藥材。單芳便命尖嘴等陪著神醫(yī)去。神醫(yī)說不用了,他自己去即可。九妹站起身,說:“神醫(yī),我陪你去。”神醫(yī)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了。
天快黑的時候,神醫(yī)和九妹回到靈泉寺,將藥材煎熬了,給蕭天服下。蕭天服完藥,便安然睡去。
單芳趴在蕭天的床邊,兩眼看著蕭天,回想自己離開武陵山尋找?guī)熜忠詠淼妮氜D(zhuǎn)曲折,獨(dú)自偷偷抹眼淚,也不知想了多久,到了后半夜,人困馬乏,便不由地睡去。
夜?jié)u漸地深了,屋內(nèi)響起一片鼾聲,而九妹卻怎么也難以無眠。她靠墻坐著,兩眼望著天上的星星,想起自己的家人,便覺得爹娘是在天上看著自己。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和單芳一樣,可以和蕭天朝夕相處,如此,她也不會覺得孤單,但單芳對自己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巨大變化,看來,以后是難在一起相處的了。她又想起胡一刀,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他的心中是否還會她,或者是否已經(jīng)把她忘記,又或者已經(jīng)成為了別人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