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小魚兒看到呂先生,眼眶微微紅了下,對著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呂先生德高望重,旁人卻只能叫他先生,并不能叫他老師,只有呂先生親自教出來的學(xué)生,才可以這么叫,巧的是,小魚兒就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親傳弟子之一。
“石家……這是你家?!”呂先生的神色微微變了變,眉頭皺了起來。
回想起剛才來的路上聽熱心的街坊講的石家的經(jīng)過,再看著這眼前明顯受了不少的弟子,只覺得心里頭被油煎了一樣的難受。
“石家的當(dāng)家人何在?!”既然是自己親傳的弟子,呂先生自然是不能讓他受委屈的,呂先生拉起小魚兒的手,穿過雜貨鋪進(jìn)了石家的后院,站在院子里頭朗聲的說道。
石玉璣眉頭一跳,看著那呂先生的背影,抱緊了手中的九九。
石玉璣在現(xiàn)代的時候閱人無數(shù),一打眼看到這呂先生,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堪稱當(dāng)世大儒,按照現(xiàn)代的觀點來講,至少是個享受國家津貼的中科院院士級別的。
圍觀的眾人看到呂先生這個反應(yīng),頓時覺得有八卦可看,紛紛緊緊跟上,生怕錯漏了一絲一毫的好戲。
院子里頭吵嚷的聲音太大,就算是昏倒的人都能被吵起來了,更何況這時候已經(jīng)到了大家都起床的時候,不一會兒的功夫,石家的人紛紛走了出來。
“是誰來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壯實老頭,手里頭捏著一個旱煙袋,背著手慢慢的從屋子里頭晃了出來。
許是因為屋子里頭比較昏暗,而外頭天色大亮的緣故,老頭出來以后用手擋住眼睛,眨了半天才看清來人是誰。
“小魚兒回來了……也是,你爹娘今天頭七,也該回來看看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石玉璣的祖父石老頭。
“這么說,石家二房的夫妻倆沒了,是真的!”石老頭兒一句話,把石玉璣爹娘的死訊給做了個十成十,圍觀的百姓嗡一下子就炸起來了。
這還是真事兒啊,爹娘死了,把人家的孩子攆出去自生自滅?!
“石老伯,今天是二兒子和二兒媳的頭七?”呂先生回鎮(zhèn)上的時間不長,對鎮(zhèn)上的人不太熟悉,卻也知道這是石玉瑜的祖父,叫了一聲老伯。
“唉,家門不幸?。∧銈冞@是干什么來了?”石老頭嘆了口氣,拿著旱煙袋在鞋底子上磕了磕,然后蹲在地上,摸索出一個煙葉子包兒來,開始裝旱煙。
“那可是你親兒子,你兒子死了,你們家怎么一點兒辦喪事兒的樣子都沒有?。?!”胖大娘看不下去了,大嗓門的問道。
“是石老頭兒的親兒子,又不是張董氏的親兒子,石老二兩口子死了以后也不看看是誰當(dāng)家!”之前刺董氏的老太太,嘴里頭依舊不饒人。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圍在石家院子里頭瞧著,石老頭卻像是聾了似的,就蹲在那慢慢的裝煙袋,仿佛什么事兒都進(jìn)不到他耳朵里頭似的。
“都吵吵什么呢?”正房另一邊兒的門兒吱呀一開,出來一個睡眼惺忪的胖子,他約么三十來歲,胖的臉上锃明瓦亮,這是石家老大,石大伯。
跟在他身后,有一個探頭探腦的女人,石玉璣一看,不是旁人,是給自家送了半袋子苞米面兒的大伯母。
大伯母看到眾人擠擠壓壓的圍在一起的樣子,仿佛被嚇著了似的,皺著眉頭又縮了回去。
“長輩兒的都出來了?!那正好,咱們就一起說道說道吧!”
呂先生看著這一家子睡眼惺忪的模樣,再回頭看看石玉璣姐弟一身孝服,哭得眼圈兒通紅的樣子,忍不住生出氣憤之心來,心中的天平也往石玉璣姐弟靠攏了。
“說什么?有什么好說的!我們家什么事兒都沒有,你們都給我出去!”董氏是個人精兒,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覺到自己要吃虧似的,原本混不在乎他們進(jìn)院子呢,忽然就鬧騰起來了。
董氏人瘦,聲音卻一點兒都不小,她尖利的聲音就像是烏鴉叫一樣難聽,加上聲音又大,讓整個院子里頭的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甚至有的還受不住的捂上了耳朵。
“老婆子,你又鬧騰什么!”石老頭兒被這聲音驚醒了似的,身子忽然抖了抖,然后皺起眉頭抬起頭來,看著董氏說道。
“我鬧騰什么?!你說我鬧騰什么?!這小雜種帶著外人都欺負(fù)到家里頭來了,要動我的棺材本兒啊,我鬧騰什么!”
董氏一個箭步就沖到了石老頭跟前,伸出指頭來指著石老頭的鼻子大聲吵吵著。
“動什么棺材本,你的棺材不好好的吊在后屋的房梁上呢么!老二沒了,你說沒有尸首不用拿棺材,就沒拿……你說不用辦喪事,就沒辦……你還想怎么樣啊……”石老頭皺著眉頭低著頭,嘀嘀咕咕的說著。
“什么叫我說的?!這事兒不是你們同意了的?!老二兩口子連個尸首都沒有,還用什么棺材?!連尸首都沒有,還要辦什么喪事兒!”
“感情銀子不是你的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的呢!又不是我腸子里頭爬出來的!”董氏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眉毛擰著,腰板兒挺著,覺得自己辦的事兒再正確也沒有了。
“我的個天??!”胖大娘聽到這話,只覺得聽到了天方夜譚似的,“我可是第一次聽說,人死了沒有尸首,連喪事都不用操辦了的!”
“張董氏有本事以后你就別淹死別燒死,要是有一天你死了連尸首都沒有了,到時候連喪事兒都不用給你辦!”跟董氏不對付的老太太,又趁機(jī)狠懟了她一句。
“愛咋咋地,又不是我爹娘,我好吃好喝伺候著,死了還要花我的棺材本發(fā)送?呸,沒門!”董氏撒潑的說道,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喪,大有你們再說我就倒在地上打滾兒的架勢。
“奶,你說的是啥話啊!”就在這時候,從門外進(jìn)來了一個大小伙子,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高高大大的,手里頭提摟著一大串兒紙錢、香燭之類的東西。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石大伯家的長子,也是石家的嫡長孫,石金寶。
這下子,石家能說的上話的成年人就都聚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