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他的耿耿于懷

　　一陣跑步聲打破了醫(yī)院的沉寂。余陽尋聲望去，一男一女正在朝余陽這邊趕來。

　　“孩子，我女兒怎么樣了?！闭f話的是中年婦女，披頭散發(fā)，有著和那女孩一樣紅腫的眼睛，褐色風(fēng)衣下是藍(lán)色睡衣，她抓著余陽的手臂，瞪大眼睛望著余陽。

　　“阿姨，您的女兒還在搶救，流產(chǎn)風(fēng)險很大?！?p>　　聽余陽說完，秦父秦母不淡定了。“流產(chǎn)?她怎么會？”秦母顫著聲不可置信地說。

　　秦母一下癱坐在地上，秦父彎腰扶著她，拍拍她的背。余陽也跟著蹲了下來，“阿姨，您先別激動，孩子還會有的?！?p>　　秦母沒說話，一直望著手術(shù)室。秦父對余陽說:“孩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女兒沒有男朋友?！?p>　　余陽明白了，原來女孩是瞞著父母談戀愛的。他也不知該說什么，只聽見中年婦女微微哭泣。

　　“滴”的一聲，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一位醫(y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對他們說:“病人生命體征已恢復(fù)，目前仍在昏迷，但胎兒已經(jīng)毫無生命體征，已經(jīng)人工流產(chǎn)了?！?p>　　秦父舒了一口氣，秦母也撐著秦父站了起來，“醫(yī)生，我女兒什么時候能醒來？”

　　“目前不清楚，但流產(chǎn)對病人傷害很大，要做好不孕的準(zhǔn)備?！贬t(yī)生說完便轉(zhuǎn)身走了。

　　秦母抹了抹淚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余陽，“孩子，阿姨信你，你跟阿姨說，是這樣的嗎？”

　　余陽垂下眼簾，點點頭，回答道:“是這樣的?！?p>　　一滴淚狠狠地砸在地面上，余陽抬眼看，那是一位母親的淚。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心痛感驟然襲來。無力是他作為醫(yī)生不能減輕病人及家屬的痛苦，心痛是曾經(jīng)也有位母親為他流過淚，但他再也看不到了。

　　“對不起?！庇嚓枌η馗盖啬刚f?！昂⒆硬还帜?，我們要謝謝你，謝謝你幫我女兒?！鼻啬赣行┻煅?，“孩子你累了吧，回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們?！?p>　　余陽確實累了，但他還是不放心，雖然他知道這個女孩可能以后都和他沒關(guān)系了，但他還是想陪她一晚，至少這一晚，他是陪著她的?！笆迨灏⒁蹋沂翘K涼市第一醫(yī)院的醫(yī)生余陽，您的女兒也算我的病人，我大概了解她的病情，可以讓我待一晚嗎？如果這一晚她熬過去了，那不久就會醒了。”

　　秦父秦母想了想，畢竟他是醫(yī)生，有一個醫(yī)生陪著總歸是好的，于是就同意了。

　　“謝謝你啊，余醫(yī)生。”

　　“沒事叔叔阿姨，我是醫(yī)生，職責(zé)所在?！?p>　　余陽這一晚寫了許多便利貼，都是一些術(shù)后注意事項和醫(yī)護常識。他把這些都交給秦父秦母，“叔叔阿姨，這些都是一些術(shù)后注意事項，希望能對你們有用?！比缓笏謫为氝f了一個便利貼給秦母，“這是我的電話和工作單位，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或者來找我都可以?！?p>　　“謝謝余醫(yī)生”，秦母把便利貼放入口袋，又從秦父手里拿過一個袋子，遞給余陽。

　　“余醫(yī)生，這么晚了，吃點吧?！?p>　　余陽接過，道謝后就去窗邊吃了。吃完后，余陽便在病房外守了一晚。

　　破曉清晨，余陽乘坐最早的航班離開了金武市。離開前，他去了一趟醫(yī)院，但沒有進去。微風(fēng)裹挾著干枯的樹葉，融入了清晨的味道，他吸了好大一口后還不滿足，緊接著又吸了一口，他想:或許，我們會有緣再見的。一定要再見??！畢竟她是他這么多年的耿耿于懷和遺憾。

　　秦秋櫟是在三天后的一個黃昏醒的。黃色的光線溫暖了整個病房，秦秋櫟那張慘白的臉也因此有了一絲血色。她動了動手指，趴在她身上的秦母感到動靜醒了過來，看著女兒虛弱的樣子，她摸了摸女兒的臉，溫柔道:“你醒了，我去叫醫(yī)生。”隨后轉(zhuǎn)過身去，邊擦眼淚邊跑著去找醫(yī)生。

　　秦秋櫟緩慢轉(zhuǎn)頭望向窗外，厚厚的云層是怎么也阻擋不了太陽的光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黃色散落的溫暖，這個秋日的黃昏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她流產(chǎn)了，她知道。那一摔，她的孩子肯定活不了了。她心痛著也欣喜著，那畢竟是她的孩子，她畢竟是位母親，所以她心痛?？赡菂s是那個男人的孩子，那是她晦澀的過去和恨意，孩子沒了，是不是意味著她那噩夢般的過去也一并消失了，于是她欣喜。只是苦了那孩子，他本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

　　秦秋櫟想著，眼淚便順著眼角滴落在枕頭上，她愧對這個孩子，也愧對她爸媽，她不敢看媽媽憔悴的神色和爸爸心疼的眼神。

　　她就不該出差，也許這件事就不會發(fā)生了。

　　慢慢的，秦秋櫟枕著日落余暉睡著了，她是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