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法海認識我這么久,卻從來沒想著把我當個女的看了。
就但說這走起路來蓮步輕移,儀態(tài)萬方,我就萬萬比不上他。
他本就長相清俊,如今扮起女裝來簡直是毫無壓力,一舉手,一投足,都叫人挑不出錯處,簡直讓人懷疑他以前是不是就有這種獨特的癖好。
唉,身為一個女妖精的我,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啊!
我?guī)е餍淖诖猴L得意樓對面的酒家二層,透過窗戶注意著里面的一舉一動。
喬裝打扮過的法海和無塵子進去之后,得意樓的大門再次緊緊閉上,甲胄在身的士兵們仍然在外面認真巡邏著。為了穩(wěn)妥起見,滿樓大大小小的窗戶都被牢牢釘死,以防蛇妖逃竄。就連里面的燈火在外面都看不到分毫。附近的街巷往日里都是車水馬龍,燈火長明,眼下卻冷冷清清,一片蕭條,不見半個人影。
我叫了一壺桃花釀,一碟花生,自斟自飲著。而明心坐在我旁邊的桌上,認真努力的啃著花生。
唉,這段時間發(fā)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我們之中也就他一直在默默堅持橫向發(fā)展著。在何府里面住的好,吃的好,養(yǎng)的他一身皮毛油光閃亮,肚子大了整整一圈兒。再這么發(fā)展下去,以后就得變成個徹頭徹尾的毛球了。
我一邊給明心喂著花生,一邊留心著對面的動靜。
按照我們約定好的計策,法海和無塵子去樓里面引出鏡妖,她很有可能會打算趁機出手除掉知道內情的張明月。而我和明心守在外面,以防出現(xiàn)什么變故,雙方打起來之后她趁亂逃走。
可是沒成想,法海和無塵子進去之后就沒了消息。我們倆左等右等,卻什么都沒有等到。
眼看酒家就快打烊,我站起身來,抓起明心,打算結賬離開。
就在此時,又一頂蝴蝶小轎翩然而至,停留在春風得意樓的門口。
一個滿頭珠翠的年輕女子從轎中走下來。她抬起頭來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就在她抬起頭來的那一剎那,我整個人都凝固住了。
瓜子臉,柳葉眉,一雙眼睛明亮如星——是張家的大小姐,張明鈺嫡嫡親的阿姐張明月。
她……她不是困在五云山回不來了嗎?
張明鈺派了那么多人去找她,怎么找都找不著人影,就在我們都暗自以為她應該已遭遇不測的時候,她居然自個兒好端端的回來了。
這叫什么事兒。
我來不及細想,丟下一枚銀錠就匆忙下樓,走到近前的時候正聽見張明月對守衛(wèi)的士兵說:“奴家張氏,前些日子被困五云山,幸得終南山無為子大師搭救。今日特奉臨安府李大人之命,前來春風得意樓辦點事情?!?p> 值守的士兵不禁傻了眼。
的確,今天李大人專門傳了口信給他們,說張家的大小姐張明月和一個叫做無為子的老道士要一起來春風得意樓指認妖怪。可是,可是她不是已經進去了嗎?就連臺詞都和剛才一模一樣。
春風得意樓其他的出入口都被封死了,只剩下自己身后的這個大門。她到底什么時候出去的?怎么自己完全不知情?
而且她干嘛還換了一套衣服回來。
士兵略有些納罕的張望了一下,問:“那么無為子大師呢?”
“哦,奴家這就請大師下來?!闭f罷,張明月返回蝴蝶軟轎,掀開轎簾,從里面請出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無塵子!
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和張明月在一起?
我連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角:“師父?”
無塵子狠狠一甩袍袖,冷冷的吐出一句:“這位小哥你認錯人了吧。”說罷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張明月,沒好氣的問她:“怎么?這伙兒人不打算放行嗎?”
值守的士兵連忙搖搖頭:“哪里,哪里,大師和張小姐請?!闭f罷快步打開了春風得意樓的大門。
無塵子這家伙……怎么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樣。
昨天晚上還親親寶貝好徒弟的叫喚,吃飽喝足以后就不認人了?
事情逐漸脫離了我們最初的設想,朝著完全不可控的方向絕塵而去。
我來不及細想,連忙趁著自己躲在軟轎后面,眾人看不見我的時候化作一條小小青蛇,快速的游過去,一頭鉆進了無塵子的衣服里。
走入春風得意樓的大門,又是另一番光景。掌事媽媽率先迎了過來,詫異的問:“張小姐?大師?您二位不是一直待在后院廂房里嗎?什么時候出來的?”
幾日不見,掌事媽媽顯然憔悴了許多,不復以往的神采飛揚。不過就算關門歇業(yè),她也一樣是這樓里的主事人。在她的管理下,春風得意樓里面的下人們仍然有條不紊的各司其職,姑娘們也都趁這段時間苦練著歌舞技藝。
對于李知秋今日派張明月和無為子前來指認妖怪,掌事媽媽是很樂意的。隨他們說樓里面哪個家伙是妖怪,抓出去變好。只要恢復開業(yè),她自有辦法把生意重新做回原樣。
可是饒是她開店多年,見多識廣,仍然無法解釋眼前的事情。怎么眼前的張明月和無為子都好像一副從來沒有來過的樣子。
而且張明月頭上的面紗呢?她去哪兒換的衣服?
張明月是閨閣小姐,從未踏足過這等煙花之地。打從進來之后就一直死死皺著眉頭。此時不耐煩的說道:“你這婦人,胡說什么?本小姐什么時候來過你們這等腌臜之地?”
掌事媽媽愕然了半晌,不由也生起氣來:“呦呵,我們這兒是腌臜之地,委屈張大小姐的千金之體了。您多注意著點兒,可千萬別臟了腳?!?p> 張明月聽到掌事媽媽陰陽怪氣的話,也不欲跟她再糾纏下去:“廢話少說,趕緊給本小姐騰一間屋子出來。奴家和大師有正事要做?!?p> 掌事媽媽冷笑一聲:“后院兒廂房,給您和大師早準備好了。讓他們帶路便是?!闭f罷一揮手絹,轉身離去,再不想搭理他們。
一個小廝快步走過來,躬著身子說:“張大小姐,大師,您二位隨小的來?!闭f完便在前面帶起路來。
三拐兩繞,走到后院廂房門口,小廝推開房門。
只見房內,一位頭戴面紗的女子正高高翹著腳坐在椅子上,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站在旁邊給她倒茶水,另有一個老道士倚墻而立,專心致志的擺弄著手里的奇門遁甲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