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私下里曾有傳言說開封府包拯包大人晝斷陽,夜斷陰,一彎月牙通天地,沒想到咱們臨安府的李大人也要審問鬼神了!
僻靜的摘星閣周圍瞬間擠了好些看熱鬧的何府下人們。
法海在捕快的帶領下姍姍來遲。只見他身披袈裟,手拿佛珠,口中念念有詞,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棍模樣。
圍觀群眾馬上讓出一條道路讓他走到近前。他伸脖子探頭看了一眼地上的無塵子,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回頭無聲地向我做了個口型:“妖?”
我沉默地點點頭。法海的判斷和我一樣。這樣離奇的死法,不可能是人類所為。
如果不是妖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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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入邪道,化而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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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不是吧!
我想起昨夜春風得意樓詭異的符咒,瞬間覺得小小的臨安府平靜的表面下隱藏了太多的秘密。
李知秋、何半朝等人一一向法海行禮。小耗子捕快又向法海介紹了一下案情經過。
法海點點頭,示意他已了解情況,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精巧的小香爐,插上一支香點燃。一縷青煙裊裊升空,又隨風消散開來。
老道士魂魄皆失,當然是問不出什么來。不過為了把我剛剛說的那個謊圓回來,順便先把我的嫌疑洗掉,法海必須當眾做一場通靈法事出來。他這方面的天賦我從不懷疑,不就是裝神弄鬼騙人么?這豈不是他的拿手絕活。不把人忽悠得猛掏銀子,都不算他的正常發(fā)揮。
——你就看他這齊整的行頭和裝備,就知道他平日里沒少跳大神。
法海果然一來之后立馬心領神會,瞬間明白過來找他過來是干嘛的,裝模作樣地圍著尸體慢慢踱步子,左轉三圈,右轉三圈,然后盤腿坐在香爐前面,伸出手去手掌沖下凌空放在香爐上方,低聲吟誦起《地藏經》來。
隨著經文的法力加持,法海手掌下方的青煙漸漸幻化出形狀來——是一個身材瘦削,仙風道骨的長袍老者——可不正是老道士無塵子本人。只見青煙化成的無塵子御空飛行,飄飄若仙,突然間整個人身體一頓,然后開始和虛空打斗起來,纏斗了半天似乎身受重傷,一邊劇烈的抖動,一邊無聲的慘叫,掙扎良久,一頭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整個過程怎一個“慘”字了得。
圍觀群眾看到這樣驚心動魄的畫面全部集體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耗子捕快似乎也被這眼前的奇景給嚇住了,抖抖索索地問:“大師,這老道士到底是怎么死的?”
法海眼觀鼻鼻觀心,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回答說:“妖精作祟?!?p> 此言一出,圍觀群眾更是異口同聲的“啊”了一聲。
李知秋冷靜的審視著法海,問他:“你可知你說的這句話會給臨安城帶來怎樣的惡劣影響?”
法?;卮穑骸柏毶皇菍嵲拰嵳f而已?!?p> 李知秋依然盯著他,抬手叫道:“仵作!”
馬上有一個個子矮小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躬身行禮:“大人?!?p> “剛剛大師做法的過程,你可看到了?”
“稟大人,小的看到了?!?p> “你有何見解?”
那人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法海,說:“依小人之見,剛剛青煙所化并非事實。小人簡單查驗過,老道士身上衣衫齊整,并未有任何磨損之處,臉部和雙手皮膚完好,也沒有什么傷口。如果真是從半空中和妖精纏斗后跌落下來,定然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只不過他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小人也百思不得其解,恐怕還需要剖尸查驗才能斷明真相?!?p> 遭了,法海這貨玩脫了。
我就說,搞這么多的噱頭一點用處都沒有,老老實實扮演個鬼上身,然后大喊一聲“妖怪??!”就倒地上結束表演,多簡單!多干脆!多直接!
法海這貨一時間玩心大起,又是點煙又是演戲的。這不,一下子就被人抓到把柄了。
真郁悶。把他叫來是想讓他把我身上的嫌疑暫時洗掉,結果現(xiàn)在非但沒有解除我的嫌疑,連他自己都要折進來了。
李知秋仍然板著一張臉,說:“大師,你可聽到仵作的話?這就是你所謂的能通陰陽?正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誠不欺我。這世上哪有什么妖精鬼怪。身為臨安知府,本官現(xiàn)在非常懷疑你和本案的嫌疑人青青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費勁心機,裝神弄鬼,大庭廣眾妖言惑眾,企圖迷惑當朝命官!”
法海訕笑一聲:“大人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貧僧測出來的結果就是如此,當然具體過程有所出入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哦?既然如此,大師是否介意和你的朋友一起去大牢里住一段時間,待本官查明真相?”
等你查明真相?
就憑你?
那我和法海倆人不得準備在大牢里待一輩子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我靈光乍現(xiàn),突然間全身上下所有的表演才能全部爆發(fā)開來,一陣狂抖倒在地上,抽了半天風,然后慢慢爬起身來,一臉淚水地看向李知秋,捏著嗓子喚他:“李郎,我是嬌娘啊……”
李知秋震驚地看著我。
“吱吱”“吱吱”,明心看我莫名其妙突然摔倒,躺在地上又是抖又是抽的,一時還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圍著我上下叫喚個不停,還以為我犯了什么病。此時突然聽見我用詭異的聲音說起話來,渾身的毛都炸開了,嚇得立馬彈跳開來躲進法海懷里不再看我。
我沒功夫搭理他,一邊絞盡腦汁回憶著花喜鵲喝醉酒以后的抱怨,一邊用女子的聲音說:“李郎,你什么時候才回來呀?自從你離開之后,嬌娘整日里不思茶飯,清減了許多。只怕李郎歸來之日,要認不出奴家了?!?p> 周圍的人們都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而李知秋明顯是慌了神,匆忙后退了一步,清了清嗓子喝道:“大膽!居然還敢裝神弄鬼!”
我不理他,一字一句的接著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共著。執(zhí)子之手,與子同眠。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執(zhí)子之手,夫復何求?”——李知秋當年就是靠這么幾句酸詩追上的孟嬌娘。除他二人之外,這世上按理來說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我賭對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臨安知府李知秋如遭電擊,愣在當場,死死的看著我,雙目緩緩流下兩行清淚來,伸手顫聲喚道:“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