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云記得《后漢書》有載:初平二年,也就是公元191年。青州黃巾軍攻打渤海,聚眾三十萬,欲與黑山軍會合,公孫瓚率步騎兩萬人在東光南大破青州黃巾,斬首三萬余。
如今他面對的應(yīng)該就是這《后漢書》中所記載的戰(zhàn)役了,于是心中暗自盤算:“看來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主要還是要依靠公孫瓚才是,而且歷史上我也應(yīng)該是今年投奔的公孫瓚,難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來我也得抱抱那公孫二小姐的大腿了!”
晚飯后不久,便有軍士前來,道:“趙公子,公孫小姐和王將軍有請?!?p> 趙云點頭,隨他來到城上。王德道:“小子,你要的一千個稻草人我可給你備齊了,就請你施法,讓他們起來干活吧!”
趙云看了看天空,一彎新月掛樹梢。趙云道:“現(xiàn)在尚不是時候,等月上中天時,才好出城辦事!”
這下連公孫寶月都好奇了,道:“你還真能讓這些草人變成活人替你辦事???”
趙云微微一笑,他并不想戲耍公孫寶月,于是對她耳語了幾句。公孫寶月聽完,不由哈哈大笑,道:“你還真神了!”
王德有些莫名其妙,于是問道:“二小姐,趙公子,到底有什么玄妙,你們也告訴我吧!”
趙云卻道:“天機(jī)不可泄露,對了,再準(zhǔn)備些繩索,到時方便這些個草人翻墻而出?!?p> 公孫寶月見王德一臉疑惑的樣子,也覺得甚是有趣,不由笑道:“就按趙公子說的辦吧!到時候耽誤了這些草人辦事,唯你是問!”
王德哪敢違令,立即吩咐屬下準(zhǔn)備好數(shù)百根繩索。終于,月上中天。王德那顆好奇的心如同在里面塞了只貓一樣,撓的他癢癢的。他一路小跑到趙云面前,道:“趙公子,你看,這時間也到了,是不是該施法了?”
趙云卻自懷中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封信道:“施法不急,我這里有書信一封,還請將軍過目?!?p> 王德取過書信,看罷,長嘆口氣,道:“原來趙公子是盧先生的人,失敬失敬!盧先生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慢說盧先生讓你親自前來知會,便是盧先生不說,我也定要護(hù)那盧公子周全。只是現(xiàn)如今,盧公子讓州牧大人帶去鄴城了。不過趙公子放心,去往鄴城將領(lǐng)中,很多都是在下的過命兄弟。我早已給他們打過招呼,定會好好照料盧公子,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待此間事一了,我會親自前去打點,趙公子請務(wù)必放心!”
趙云點了點頭,道:“如此,有勞王將軍多多費(fèi)心了!”
王德大手一揮:“這費(fèi)心是必須要費(fèi)的,而且要多多的費(fèi),你就放心吧!對了,那施法……”
趙云看見王德那模樣,心中暗自好笑,于是假裝看了看天,掐指算了算時辰,道:“恩,時間剛剛好,隨我上城頭!”
王德樂得屁顛屁顛地跟著趙云上了城墻,公孫寶月也一起跟了上來,她也想知道趙云的辦法到底可行不可行。
趙云命士兵每人拿了十個稻草人和兩根繩索躲在城墻的箭垛后面,每根繩索上依次捆了五個草人,然后慢慢地將草人用繩索縋下城去。王德的心嚇得怦怦亂跳,心想,這些草人莫非一放下去就可以觸地而走?
不一會兒,城下便有羽箭射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射在了城墻和草人上。王德大驚失色,道:“不好!叫敵人發(fā)現(xiàn)了,趙公子,這可如何是好?”
趙云忍住笑意,看了眼公孫寶月,只見公孫寶月捂著嘴,雖未發(fā)出笑聲,肩膀卻在止不住的顫抖。趙云故作嚴(yán)肅道:“王將軍莫慌,我的稻草人不怕羽箭!”
王德聽了,雖覺得神奇,但看他和公孫寶月的模樣,也知道自己是被耍了,但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其中關(guān)節(jié),他想伸頭出去看看,又怕被羽箭射成刺猬,心里比之前更加急得癢癢了。
不一會兒,趙云又吩咐士兵將草人提上來,只見草人身上插滿了箭枝,趙云令他們將另一條繩索上的草人縋下,一面又安排人將草人身上的箭枝拔出。箭枝還未拔完,新縋下的草人又被射滿了羽箭。
王德看了之后,不由啞然失笑。這哪是施法讓草人活轉(zhuǎn)過來啊,分明是讓敵軍誤以為我軍有人夜縋出城,故意引他們來射,然后利用草人收集敵人的羽箭嘛!王德雖然知道自己被耍,但如此妙計都能教趙云想出來,王德不由心下敬佩。
但實則這是唐朝大將張巡的妙計,世人只知諸葛亮草船借箭,卻不知張巡草人借箭。安史之亂時期,叛將令狐潮領(lǐng)兵四萬攻打雍丘。雍丘守將張巡打敗叛軍多次進(jìn)攻。可城里的箭眼看就要用完,于是張巡命令士兵們扎了一千多個草人,還給草人穿上黑衣服,遠(yuǎn)看像真人一樣。夜晚,張巡讓士兵們用繩子系上草人,貼著城墻往外吊下去。城外叛軍看見有許多人從城墻上爬下來,趕緊報告主將令狐潮。令狐潮認(rèn)為張巡想進(jìn)行夜間偷襲,就命令叛軍士兵一齊向草人射箭。霎時間萬箭齊發(fā),都向草人射來。就這樣,張巡從敵人那里借來了羽箭。
趙云為求活命,模仿了張巡的計策,本來也是賭一把,想不到還真的奏效。趙云一面命人拔出草人身上的羽箭,一面又將清理干凈的草人重新縋下。黃巾賊的羽箭一刻不停的朝草人送來,有的草人承受不住,已經(jīng)快被射散了架了。王德見狀,又立即吩咐下去,加緊時間趕做草人,以補(bǔ)充城頭。白日里來的難民,感念趙云救命之恩,聽說恩人缺草人,也都自覺加入進(jìn)來,拼命扎捆制作草人。
直至天快亮?xí)r,黃巾賊才發(fā)現(xiàn),城上前仆后繼下來的死士都是些稻草人,方才止住了射擊。黃巾賊先鋒管亥聽到這個消息后,氣得大怒,抽劍砍斷了帳中的案子,吩咐部下,五更造飯,六更攻城!
趙云等人見敵人羽箭已歇,立即吩咐人將所有羽箭收集起來,經(jīng)過點算,竟有十多萬枝。
王德喜不自勝,拉著趙云的手不住地笑。趙云卻道:“王將軍莫高興的太早,要解決第三個難題,我們至少還要再守兩天。而白天的守城,我,沒有任何計策可獻(xiàn),有的只有死守一途?!?p> 趙云說完,迎上了身旁不遠(yuǎn)的公孫寶月的目光,她的目光中滿是堅定,還有信任。王德似乎也深受感染,退后幾步,對公孫寶月和趙云道:“末將誓死追隨二位,守衛(wèi)這渤??ぃ ?p> 六更時分,戰(zhàn)斗正式打響了。五萬黃巾賊在管亥的統(tǒng)一指揮下,對渤??ぐl(fā)動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成千上萬的箭離開了這群賊人的弓疾速地射向渤??ぶ?,箭陣如黑云般遮蓋了整個上空。而回報給他們的,是昨夜他們親手借給渤海郡的那些羽箭。黃巾賊眼瞅著那些本屬于他們的羽箭反過來射向自己,心中極不是滋味,憤怒讓他們的攻擊更加猛烈了。
一批憤怒的黃巾賊頂著劍雨,登上了云梯,上了城樓。肉搏戰(zhàn),比之弓箭互射更讓人觸目驚心。
城樓上的將士一個個倒下了,又一批將士從后面撲上來,踏上戰(zhàn)友的尸體,揮舞大刀砍向敵軍。王德手中大刀只要挨著敵人,必將敵人頭砍下,看來砍頭是他的殺手技了。公孫寶月原本坐鎮(zhèn)指揮的,可戰(zhàn)到后來,她也管不得了,領(lǐng)著她的女兵提槍親自上陣肉搏。血雨腥風(fēng),原本在趙云的世界里只是一個成語,現(xiàn)在卻是實實實在在的殘酷現(xiàn)實。
趙云看著身邊的戰(zhàn)友倒下,雙手攥得發(fā)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趙云此刻方才深有體會。戰(zhàn)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殺敵越多,己方的傷亡才越小。趙云不由覺得,昨天惱恨王德殺那奸細(xì),實在是有點圣母婊了。
趙云大吼一聲,撿起了地上的長槍,沖上城頭。趙云的武藝經(jīng)過盧植兩年來的調(diào)教,如今第一次上戰(zhàn)場便大發(fā)神威,槍頭上的點點銀光如同梨花一般在高大的城墻上來回飛舞,每一次舞動,都會擊倒一名敵人。
一個接一個的黃巾賊從城樓上掉下,鮮血染紅了整座城墻,整條護(hù)城河都是血紅色的,河面上漂浮著無數(shù)的尸體。
太陽終于要落山了,黃巾賊退了,渤??さ膶⑹總円步K于松了口氣。
王德立即命人打掃戰(zhàn)場,修補(bǔ)工事??匆娨寻c倒的趙云,笑著道:“趙公子,怎么樣了?還能起來嗎?”
趙云歇了口氣,方才站起身來??磥磉@副身體雖然氣力充沛,但終究還是需要有堅毅的內(nèi)在方才可以駕馭。
趙云道:“不礙事,能活著就算不錯了?!?p> 公孫寶月也是累著了,走到趙云身邊道:“趙公子,這幫黃巾賊也是夠拼命的,和以往的黃巾賊可不一樣,似乎是經(jīng)過了一番特殊調(diào)教過的。你第三個難題什么時候能解決,要早點才好!”
趙云看了看天,道:“今天只怕還不行,明晚或許可以成功?!?p> 王德聽趙云如此說,也嘆了口氣,道:“昨晚還借了十萬多支箭,今天一天就招呼出去得差不多了,今晚只怕借不來了?!?p> 趙云卻道:“如果今晚借不來,那就好了?!?p> 王德聽了,又疑惑了,道:“借不來還好?”
趙云卻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吩咐人再準(zhǔn)備一千多個草人吧,看看今晚能不能借著。但愿借不著……”說罷,便又向火頭營去了。
公孫寶月見王德還是一臉疑惑,道:“別管了,先按他說的辦。明日守城只怕要動員全城百姓了?!?p> 王德領(lǐng)命告退,只留下公孫寶月一人遙看趙云離去的背影。
夜深,趙云命人將稻草人用繩子縋下城去。說來也怪,今夜的羽箭射得比昨夜還急還多。王德喜得都合不攏嘴了,可趙云卻是一片愁云慘淡。不一會兒,趙云也沒興趣再看,獨(dú)自下了城樓,并且令王德在城樓上盯著,一旦有什么變故,便立即去喊他。
城墻下,他隨意找了片空地便睡下,不一會兒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他夢見了樊紅菱,還是那樣笑面如嫣,令趙云為之心動、臉紅,不敢抬頭去看。
樊紅菱柔媚地笑道:“子龍,你抬頭看看我??!”
他抬頭再看,樊紅菱又身穿嫁衣,騎著高頭大馬,對趙云說:“子龍,你回來得太晚了,我要嫁人了!”說罷,縱馬而去。
“紅菱?紅菱!你等等我,紅菱!”
趙云驚坐起來,正對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與自己的相距不過寸許。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驚慌,立時后退,正是公孫寶月。公孫寶月頗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道:“趙公子,是做噩夢了么?”
趙云見天尚未大明,城外的羽箭聲仍是未歇,道:“夢終究只是夢,不礙事的!”趙云嘴上雖如此說,心里卻有了不詳?shù)念A(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