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正陽已微微傾斜,透過窗口斜斜落下,落在一張無華的桌上,落在其周四人一妖的身上。
初春的陽光很暖很舒適,白狼從李佑懷里探出頭,享受陽光的沐浴。
適時響起的一聲輕喚,盡顯慵懶。而這時,李佑的話語也恰此結(jié)束。
午時早已過去,現(xiàn)在大約是介于午時與未時之間,換句話說,在李佑簡單的講述這些年所見所聞之后,時間早已過了飯點。
所幸在座的都是家人,就算誤了飯點也沒有多大影響。
道人站起身,很自覺去準備食物,小嵐跳到子幽身上,隨后站立在她肩頭。
子幽正襟危坐,絲毫不敢亂動。源于鳳凰的威壓,不是她這等精靈就能無視的。
子兮臉上掛著擔憂,似乎到現(xiàn)在都有些害怕,特別是聽到少年兩次三番遇到大妖之時,心中更是為之一緊。
李尚德臉上倒是沒多大表情,和劉老爺子一樣,這個老人只是輕輕一嘆,隨后沉溺其中。
時間,便在無言中度過,直到少年做好了飯菜,眾人才恢復(fù)過來。
老人眼中閃過復(fù)雜與欣慰,少女目光擺脫憂擾,充斥著喜悅。此景應(yīng)為,其樂融融。這,才是親人歸來時應(yīng)該有的氛圍。
吃過飯菜,道人習(xí)慣性的走向當年那條小路。路很普通,只不過在它盡頭有一顆老樹,樹干很寬,寬到能遮住當年那個孩子的身影。
李佑站在路口,看著此地的模樣,這才有時過境遷之感。這么多年未曾有過人跡,所以雜草叢生,野花撲道。
道人一揮手,冰霜寒氣脫手而出,覆滅諸多雜草,露出一條不寬的道路。
少女款款而來,看著這幅景象,同樣低頭不語。女孩抱著小嵐跟隨其后,不過臉上卻沒有了小心謹慎??礃幼觾H僅一個午飯時間,已然適應(yīng)了幼狼帶來的壓迫感。
“哥哥?!鄙倥锨耙徊捷p聲低喚,綿綿愁語,盡在兩字間。
“說起來,小兮你說的逾期是什么意思?!崩钣涌粗矍暗牡缆?,并沒有踏上,反而詢問身旁的人。
肩頭的咬傷還隱隱作痛,這并不是紫府秘笈修復(fù)不了,而是道人有意識控制。
她說他逾了期,那便是逾了期,無論怎樣辯解都沒用。
小兮是他的妹妹,對于妹妹的話語,認真聽著就是,哪有和她爭論的道理。
“我可不記得有過五年之約?!?p> 比起李子兮那不講道理的生氣,在道人看來,這次回來遇到李子兮才是不可思議的事。
“錯了哦,哥哥,這是第八年了?!甭斆鞯墓媚镆徽Z便聽出自己親愛的哥哥錯在了哪里。
“哦?”李佑聽到這句話一陣恍惚,隨后說到:“這么說來,今年你已經(jīng)十七了?”
“沒錯,當年你對我說過,當我成年之時,便會帶著我去尋找父親母親,這點你該不會忘吧?!?p> “沒忘沒忘,怎么會忘得了?!碑斈昴莻€丫頭哭得撕心裂肺,他怎么可能忘得了。
只是,“八年”是什么意思?
難道在他不知不覺中,自己缺失了三年的記憶?
不對,按柳文所言,自己的骨齡確實是十七。也就是說并不是他缺失了三年,而是別人多了三年。
這么看來,應(yīng)該就是當年被古炎殺死又復(fù)活的過程,出現(xiàn)了意外。
明白了這一點后,少年便明白了李子兮為何是這樣的態(tài)度,但不解的事,卻又更多了。
比如那三年中,發(fā)生了什么;以及李江南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為什么會幫助自己;還有,為什么他會鬼劍術(shù)……
還有許多事情,他只能隱隱感覺有些不對的地方,卻又不知哪里不對。
許是眼界未到,還不明此間之事。
道者暗自輕嘆,隨后暫且擱置這些問題,步入小徑。
當年那株受他恩澤的老樹,現(xiàn)在更為高大,點點綠芽從灰黑的軀干中破出,續(xù)添新意。
少年就這般凝視了許多,久到日光完全西斜,久到身后的女孩們不知何時已然離去。
這里,只剩下他一人。
……
“不懂不懂,實在不懂。”大陸南方某個地方,一片山水中,有道者望江輕嘆。
道袍加身,星冕加冠,年輕道人俊俏的面容中透露著不解與愁予。
“為何水天一色之地,還需要我參加。師尊啊,你是覺得我命太長了嗎。”
抱怨的話語剛落,忽然一陣江風(fēng)襲來,攜帶淡淡水汽,盡數(shù)拍打在臉上。黑白道袍迎風(fēng)飄搖,年輕道人見此微微搖頭,隨即略施小法,馭江而上。
“諸事不順啊。”
年輕道人走后,江水旁又來一位不速之客。人不見,腳步聲卻早已響起,沉穩(wěn)而厚實,無一不展示出來者的從容與寧靜。
一襲素白儒衣的文士從樹林后走來,望見江水之景,不禁眼前一亮。
“夕陽落紅,碧波蕩漾,江水粼粼。正是蕩西風(fēng),迎春紅!”
儒者一合手中折扇,隨意回頭一望,眼里有細微笑意,不過卻很好的隱于眸子深處。
隨即儒者正視眼前江水,安然淺笑,施法而行。
江水上倏然響起儒者歌聲,其聲珠圓玉潤,其歌安閑欣然。
“欣欣兮余懷,念美人兮,在此一方!”
儒者歌唱而去,不久此方地境再現(xiàn)一人。腳步輕響,但聞香風(fēng)尤近。
“既然發(fā)現(xiàn)我了,為何還明點出來。奇怪的儒者?!?p> 來者身著紫衣盛裝,裙擺隨風(fēng)輕舞,猗猗間,人影越發(fā)飄逸。女子臉色平靜,此時負手立于江邊,看著遠去的人影,陷入沉默。
“也罷,和你們在一起,似乎比我單獨行動要好。”
女子自言自語,聲色如其人,輕靈飄逸。身影一動,赤腳而入,便見江水止遏,西風(fēng)難尋,天地為之一滯!
有女擾亂天穹,更改天恩。窈窕倩影,欲往天山一會。
“嗯?劍神谷的人。”
女子走后,江水上搖來一葉扁舟,舟里人望之不見,但聞朗朗之聲再起,人影騰空而起:“既然這次的旅途這么有趣,又怎么會少得了我。”
來者看似二十有七,陰陽玄袍加身,手執(zhí)八彩羽扇。一雙眸子若群星璀璨,倒映出溫順江水。
有子傲然如斯,語聲輕快。
“夫英雄者,胸懷天下,腹有良謀,有包藏宙宇之機,吞吐天地之志也。”
陸陸續(xù)續(xù),接二連三的人影躍入江中,攝水而上。遙望道韻淳淳,再看江水共長天。
……
“哥哥,吃飯了。”
少年背靠大樹,枯坐一下午,此時聽見小兮話語,一片混沌的眼眸才恢復(fù)清明。
清明中,有余威散。
那是令人著迷卻又兀自向往的空間之威。
“啊,來了?!?p> 雖然還是沒能想明白什么,不過道心卻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任旁人計謀如何,我自順水為之。
心性淡然的少年起身拂袖,隨后習(xí)慣性的牽起少女回去。
少女略微一愣,而后淺笑相隨。少年自是沒有看見這一幕,否則就會感嘆當年那朵山茶花,如今已然完全開放。
“爺爺,我想帶小兮出門,去找干爹干娘?!蓖盹埡螅倌暝谏倥氖疽庀氯绱苏f到。
其實若不是少年自身出了問題,這本來是在一年前就該出現(xiàn)的一幕。
只不過耽擱一年之后,少年愧疚再深。
“去吧去吧,我早就知道你們心有所想?!崩先说故谴蠖鹊膿]手,徒留少年尷尬。
“這段時間我會把小幽和小嵐放在這里,畢竟仙凡有別,她們兩個太容易滋生事端。不過她們心性都還年幼,還請爺爺多加照料。”
小嵐是妖自不用說會引起騷亂,就是小幽這個時常釋放清香的精靈也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她的血,她的肉,有時候連他的抵抗不了這股沖動,更不要說這些凡人。
村中之人雖然也不少,但有爺爺照看,又有小嵐守護,自是沒有問題。
而且不過在凡界尋找小兮雙親而已,定然不會花費太多時間。
“嗯,我是不閑麻煩,倒是你和她們說過了嗎。”
“說過了,不過……”少年眼光閃過一抹復(fù)雜,“就這樣吧,我明日便帶小兮離去,盡量早些回來?!?p> “好吧,只希望你們平安無事?!毖约按颂帲先撕龅囊恍?,“想不到我家竟然出了兩個神仙,若是拿出去說一說,當真是要羨煞十里八鄉(xiāng)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