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們走吧,一路上別眨眼,仔細看。其實有個很俗套的方法,你就想這都是為了世間安寧,會好受得多?!?p> 趙竹仁起身,白袍一塵不染。
王曦緊跟其后,認真點頭。
他知道,即將踏進的,是一座修羅場。
兩名把守在那已不存在的城門處的里院醫(yī)師對趙竹仁行禮,道:“院長,王主任命我們在此接應(yīng)?!?p> 王曦抬頭,只見二人周身圍繞著濃濃的戾氣。
僅是把守此處的師兄就已經(jīng)如此了,前面該是個什么樣?!
他突然轉(zhuǎn)頭,望向了趙竹仁,有些震驚:“師傅!怎么您身上的戾氣······這么淡?”
趙竹仁笑道:“借刀殺人,只沾因果,不惹戾氣。”
六月大陣殺的人全是天雷所致,趙竹仁只不過是假借天雷之威的人,未曾針對某一人。
王曦似乎沒想明白,這么說,我開槍殺人,殺人的是子彈?我只是開槍的人?
趙竹仁似是曾經(jīng)對這個問題解釋過了無數(shù)遍,道:“天道無常,當你把天道給拖下水,讓它也沾上因果······嘿嘿,不可說,說不透,慢慢參吧?!?p> 既然想不明白,王曦也就懶得想了,一行四人繼續(xù)前行。
一路上,斷壁殘垣,火光沖天。
還好王曦是醫(yī)學生出身,不是沒見過尸體,倒不至于嘔吐。即使見到有些慘不忍睹的死狀,他也能鎮(zhèn)定下來。
果然如師傅所說,一旦進入戰(zhàn)場,就沒那么多心思了。
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躺下的人千萬不要身著白袍。
頭頂?shù)牧麓箨囘€在運轉(zhuǎn),時不時發(fā)一下威,控制著戰(zhàn)場態(tài)勢。所以,即使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量的魂魄,地府目前依然沒有跟進。
里院暫時也無暇顧及這些新生游魂,它們現(xiàn)在大部分都懵懵懂懂,只憑本能無意識地游走,不會對大家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威脅。
王曦反倒有些害怕這些游魂。
他是和地府打過不少交道了,可地府的人是有邏輯的。而這些游魂眼神空洞,飄來飄去,不知道要干嘛。
即使明知道是一幫比自己還渣的存在,他也心里發(fā)慌。
沒辦法,這其實才算王曦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鬼魂接觸。還好,我方友軍實力強橫且都在周圍,讓他安心不少。
“別玩兒了,專心趕路?!壁w竹仁看著王曦左一步右一步像是在跳舞似的躲避這些亡魂,忍不住提醒道。
王曦一臉黑線,我哪里是在玩兒了?
“別離我太遠,你又沒戴臂章,六月可不認人?!壁w竹仁繼續(xù)道。
我這一身白大褂那么顯眼,薛主任這都劈到我頭上,難道她瞎嗎?。?p> 王曦心里腹誹不已,但心情輕松了許多,老老實實地跟在趙竹仁身后。
他發(fā)現(xiàn)這里最安全,那些亡魂出于本能非常畏懼趙竹仁那強大的陽氣,一味地躲避。
“師傅,您來了,薛主任來消息,讓我們放慢腳步,他們準備撤掉六月,收縮包圍圈了?!蓖蹂鏊具h遠地迎了過來。
趙竹仁皺皺眉,這似乎和原先的作戰(zhàn)計劃有些不一樣。
“怎么停下來了?”趙竹仁問道。
“進展很順利,另外兩邊情況也差不多。師公讓我們穩(wěn)一下,一來怕中了埋伏,二來等下后邊的內(nèi)科和麻醉科?!蓖蹂鏊镜?。
“師傅?”趙竹仁想了下,怎么師傅在后方還要指揮,這不是瞎指揮嗎?
但他可不敢這樣說話,道:“六月和萬里行本就是一攻一守,內(nèi)科和麻醉、護理他們進來了,一旦有事怎么辦?難道現(xiàn)在還分點近戰(zhàn)去保護下內(nèi)科?”
王弼司撓撓頭,兩邊都不敢得罪,沒有說話,反正現(xiàn)在在面前的是師傅,師傅怎么說就怎么辦。
王曦道:“應(yīng)該沒事吧,第二梯隊還有一些外科主治和住院醫(yī),這里我們又犁了一遍了?!?p> 幾個旁邊的里院醫(yī)師大氣不敢出,這種領(lǐng)導意見相左的情況最是惱火,哪怕在場聽都尷尬萬分。
王弼司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趙竹仁笑了一下道:“好了,弼司,別老兇你小師弟了。丹兒的事也不怪你······”
王弼司沒想到趙竹仁突然說出這么一句話,愣了愣,但沒有開口說話。
自從丹兒被嬰靈吞噬魂飛魄散后,王弼司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他覺得,好多事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當再出現(xiàn)一個小師弟的時候,他便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慣著!
聽到這個禁忌的名字,其余的里院醫(yī)師更不敢開腔了,連眼睛往哪里放都不知道。
“好了,別我一來,反而就打亂了你的節(jié)奏,你繼續(xù)指揮,你師公的話······你自己看著辦。有什么岔子,我也好有個甩鍋的人?!?p> 趙竹仁開了句玩笑。
王弼司點點頭,讓大家建立防線。他選擇了保守一點的做法,哪怕這是和師傅的意見相左。
柳瑗和周柯這時也回來了,看得出來,周柯的傷其實還是沒有好利索,并沒有過多的參與戰(zhàn)斗,可反觀柳瑗······
“柳師兄你······”王曦震驚地看著柳瑗,說不出話來。
柳瑗沒有理會王曦,走到王弼司身前,語氣冰冷道:“大師兄,為何停下?”
此時的柳瑗,雙眼通紅,全身上下的戾氣濃濃地縈繞著,猶如化不開的霧氣一般,白袍上似乎被人用血給潑了一般,好一個浴血的修羅。
趙竹仁注意了過來,道:“他怎么回事?”
周柯知道師傅很明顯是在問自己,輕聲道:“我們,遇上了嬰靈······”
王弼司皺著的眉頭舒展了下來,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道:“柳師弟冷靜!”
柳瑗繼續(xù)道:“大師兄!不要停下!”
王弼司還想開口,趙竹仁攔住了他,道:“弼司······柳瑗也有心魔,是你自私了?!?p> 柳瑗聽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沒有等待大師兄的命令,轉(zhuǎn)身道:“柳瑗小隊,繼續(xù)作戰(zhàn)!屠城!”
嬰靈本無辜,可惡的是煉制嬰靈的人!既然他都遇上了三只嬰靈了,那么這座城就該屠了。
我知道我所做的都沒有意義了,我知道我屠城也只是自己道心不堅。
可我心中有塊壘,不吐不平!
你們只是運氣不好,錯誤的時間遇上了我這個錯誤的人!
小師妹,即使你已經(jīng)魂飛魄散,如果在天有靈,請看師兄今天為你上香!
“弼司,我就帶著王曦脫離隊伍,跟著柳瑗了,放心,出不了事兒?!壁w竹仁說完,看了王曦一眼,示意他跟上。
王曦小跑到周柯面前,低聲問:“師兄,你的傷不要緊吧?”
周柯道:“沒事兒,我沒怎么打?!?p> “怪不得你把暮成雪給柳師兄了?!蓖蹶乩显缇桶l(fā)現(xiàn),王曦一手一刀,盛氣凌人。
周柯翻手,暮成雪出現(xiàn)在了掌心,見王曦不明就里的表情,道:“你柳師兄左手的,是柴扉,是以前你一個師姐的手術(shù)刀,你柳師兄親自做的,一直沒有機會送出去罷了······今晚,你柳師兄或許想起了一些往事······”
柳瑗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低著頭,看了看左手的柴扉,道:“我知道小師妹從未怪過我們,我只是很想念以前的那段時光,原來殺人的感覺是這樣啊······”
柳瑗說得前言不搭后語,周柯卻聽明白了,他伸出右手,道:“小師妹的柴扉,借我也用用?!?p> 王曦看著柳師兄那身暗紅色的白大褂,已經(jīng)快找不出多少白色的地方了。
他知道師傅那句不想讓自己覺得柳師兄是個陰暗的人是什么意思,可眼下柳師兄這形象,也實在過于震撼。
能造成這種血跡,只能表明柳師兄幾乎全都用的是暴力的戰(zhàn)技,絕對沒有什么刺戳之類的招式,全是劈砍斬,在他手下的亡魂,落不下一個全尸!
他實在很難將平時那個斯文的柳師兄,和現(xiàn)在這個似是從地獄中殺出來的男人聯(lián)系在一起。
柳瑗將柴扉飛到周柯身前,道:“剛才我和小師妹都很爽,師兄你還有傷,注意身體?!?p> 周柯接過柴扉,道:“哪怕小師妹還在,也聽不懂你的這些葷段子?!?p> 柳瑗望向天空那散去的雷云,將身上的白袍脫下,喃喃道:“上上下下除了大師兄都愛逗她,她不是不懂那些葷段子,她只是很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