湫時托腮,遠遠的觀望了半晌畏安口中很是英明神武的,雪翼銀狼最為尊崇的王。
雪翼銀狼,顧名思義,湫時在典籍里看過雪翼銀狼一脈的繪本,一身同皚皚白雪那般飄逸的銀色毛發(fā),四肢粗壯卻勻稱,尤其是那一對有力健壯,線條利落的羽翼……
畢竟是上古最為尊崇珍稀的血脈,的確是瀟灑威武,并非一般靈獸所能比擬。
可要真按他所說,阿君乃他胞弟,那阿君豈不是也是這樣一頭瀟灑帥氣的小狼崽了。
可湫時記得分明,阿君不過是只甚至并不怎么純正的小狗崽子,脊背與四肢的毛發(fā)皆是油亮光滑的漆黑,除了額間和下頜有幾撮毛發(fā)是潔白的顏色。
難道是另有隱情?
堯昇。她蹙眉著眉,口中反復斟酌了一下這個名字。
湫時未將堯昇看出個所以然,倒是看到了祁墨施施然的步上了天階階梯,行到方才始終空著的那案臺坐下,一襲身影頎長挺拔,如颯颯的松竹。
她打量堯昇的目光,不自禁的又轉(zhuǎn)移到了祁墨身上,就著隔岸影綽的燈火,看了他半晌。想今日還讓他留了花糕,但大概是吃不上了。
那人像是感覺到了她追隨的目光,竟抬頭遙遙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湫時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慌忙低頭,掩飾著用玉箸去撥弄面上的吃食。好一會兒才重新抬頭,祁墨正微偏頭,與身旁的藍衣仙君說些什么。
湫時松了口氣,又有些微妙的失落。
一轉(zhuǎn)眼發(fā)現(xiàn)畏安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她,也不是看她,而是看向她身后。
“仙子,小心?!?p> 話音剛落,身后便有一盞小杯帶著疾風呼嘯而來,湫時聞了聲音偏頭躲過,那玲瓏剔透的玉杯堪堪擦著她耳邊而過,落到不遠處的地板上,一聲脆響后瞬間化為碎片。
一灘酒漬映在光潔的漆木地板上。
畏安蹙眉,目光緊盯著不遠處那道鵝黃色的身影,她的面龐在明亮的長玉樹燈下白皙光潔,明明看起來該是個溫婉和藹的仙子,方才卻故意驅(qū)力將酒杯仍向湫時。
正好他親眼看到了。
這太虛境凈空真人的關(guān)門弟子梨瑛,畏安有所耳聞,果真那盛氣凌人囂張跋扈的模樣,與傳聞中半點不差。
那聲響不大,卻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紛紛將目光移轉(zhuǎn)過來。
“梨瑛仙子,你這是作甚?”畏安有些不悅。他平日里最見不得這樣張揚的人,反而更偏向湫時的溫和。
況且他印象中的凈空真人,是一位溫和寬宏,胡子花白的慈祥老頭,怎么會有這般欺凌他人,暗地里還喜好搞些小動作的弟子?
梨瑛倨傲地揚了下巴看著他,“我方才手不穩(wěn),不甚落了個杯盞過去,并非有意?!?p> 語罷又似笑非笑,曖昧婉轉(zhuǎn)的目光在湫時和畏安之間連連轉(zhuǎn)著,“仙君是要替這位仙子打抱不平嗎?梨瑛在此與二位賠個不是便是?!?p> 畏安兩道濃眉蹙的更深。他開口正欲反駁什么,卻突然看見湫時向他輕輕眨動的眼睛示意,點墨般的一雙靈動杏眼,滿是狡黠。
他會意,嘆口氣,不再理會一旁趾高氣揚的梨瑛。
畏安倒是有些意外,若常人遇上這般挑釁,大抵早已橫眉冷對,極為不悅,哪里還能穩(wěn)穩(wěn)端坐著,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這般要不是性子極其懦弱,便是極其狡猾且沉得住氣,他如何看湫時,都不像后者。
果不其然,待宴席重歸喧囂時,湫時故作不經(jīng)意的湊過身來,輕道:“仙君莫要生氣,暫時讓她囂張一下罷了?!?p> 畏安似信非信的點頭。
……
湫時雖有憤懣,卻并未將梨瑛的挑釁放在心上??伤膊皇切母是樵溉稳四媚蟮男宰印?p> 于是在梨瑛從她身邊過,還揚著下巴甚是倨傲地睥睨著看她時,便使了些小法子,使她摔了一跤。
湫時坐席靠近那漆木階梯,梨瑛反應(yīng)不及,便直直的從那上面上跌了下去。
眾人皆看著她來不及馭起術(shù)法護身,硬是翻滾了幾圈落到階梯下層層鋪墊的青石上。
她慌忙站了起來,被拂了面子,都忘了拍去身上的塵灰,便怒氣沖沖地捏著拳頭呵斥階梯上于案臺前端坐的湫時。
“你什么意思?”一副要講湫時吃了的模樣。
“于我何干?”湫時故作疑惑,溫溫淡淡的抬眸看她。
“分明是你故意將我絆倒的!”梨瑛怒目相視,似乎忘了她方才是如何挑釁于湫時的。
“我?”湫時有些好笑,偏頭問身旁的畏安:“仙君你看到了?”
畏安一頓,隨即眼里便摻上了絲絲笑意,他搖了搖頭,格外認真老實,“沒有。”
“你自己腳滑跌倒,為何要嫁禍于我?”扮豬吃虎湫時于戲本子里看過不少,運用起來十分溫淡自如。
她感嘆著搖搖頭,聲音不大,卻能令眾人都聽個清楚,“不過這也符合仙子你的脾性,歷來不大招人喜歡?!?p> “你?!”梨瑛柳眉倒豎,幾步爬上階梯,居高臨下立到湫時面前。
湫時不慌不亂,看也不看她。
“如何?仙子被拂了面子,還要拿我撒氣不成?”她淺淺抿了口琉璃杯中的清酒,才抬頭打量她。
梨瑛氣極。想都不想便揚手向湫時而去。
湫時冷笑,她等的就是此刻。
她方才聽畏安與她說這位便是太虛境凈空真人弟子梨瑛,便有幾分了然。她聽聞梨瑛從小嬌慣,歷來都是嬌縱跋扈的性子,吃不得半點虧。
性子也極為沖動,輕易便能將她激怒。
若她不主動動手,湫時還不能光明正大的尋個法子將她教訓一頓。
畏安一驚,暗道湫時要吃虧了,想要伸手去攔,不想那坐席上看起來纖細柔和的湫時,竟輕輕抬手一推,便將蓄了極大力氣的梨瑛擒住了。
“我涪陵山之人豈是你說打便能打?”湫時厲喝,一改方才的溫和模樣。
梨瑛想要掙脫,不想湫時手勁極大,就算沒有于她施法,卻還是掙脫不開。
她看著湫時,眼神更加恨恨。有杏色大鳥突然在她背后浮出虛影,尖嘯著朝湫時俯沖而去。
湫時眉目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