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辛端著剛從府上窖庫里拿出來的冷存冰糕,小心翼翼地送上后山,步過升騰著霧氣的清湖上那曲折的橋廊,微風(fēng)輕拂,環(huán)著湖面的竹林颯颯,有輕燕略過,留下一道黑羽的剪影。
他還未行到湖中心竹木搭建的漁塢門口,便聽到里面?zhèn)鱽砼有~F般壓抑的嗚咽,一聲又一聲,傷心至極,宛如掉在地上,一片片炸裂開的破碎晶石。
圖辛微愣,得進(jìn)公子的漁塢,還能在里面養(yǎng)傷過夜的雌性,除了夏夜的飛蟲,圖辛所見的,大概也只有湫時姑娘了。
她醒了?圖辛喜出望外,湫時昏睡將近七日,鎮(zhèn)南王府前幾日來進(jìn)出的大夫絡(luò)繹不絕,可大家望聞問切一番,都頗為疑惑,說這位姑娘只是睡的極深,脈相并無大礙,不日便會醒來。
他與少爺都知道湫時非同尋常,甚至都不是一個凡人,自然不能以凡人的標(biāo)準(zhǔn)去評定于他。
可還是會忍不住的去探知她,希望她能安好。
圖辛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進(jìn)去問候一番,但礙于她那極為傷感的哭聲,在門口進(jìn)退兩難,很是躊躇,最后還是忍不住的好奇。他把盤碟輕輕放在漁塢門口的一方木桌上,然后探頭往門簾的縫隙看去。
圖辛初望見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
他看見他家平日里不近女色,又孤傲又潔癖的鎮(zhèn)南將軍,此刻微俯了身,任由那披散著一頭順滑的鴉青色長發(fā),著了嫩粉色綢緞長衫的少女伏在他胸口,那淚水已經(jīng)把大片輕薄的玄紫色單裳浸濕,卻沒有避開,面上也沒有半點不耐。
他眉眼不曾離開她半步,溫和又憐惜。
背后飄灑著清湖上緩慢升起的輕渺水汽,遠(yuǎn)處有若隱若現(xiàn)著的搖曳墨竹,微風(fēng)拂面,帶來寡淡的茶香,是少爺最鐘愛的寒針。
圖辛驀然覺得似在畫中。
他小心翼翼的觀望片刻,一時不忍心去打擾,便又躡手躡腳的尋了來路回去。稍會兒少爺出來,定能看到那精致可口的冰糕。
在他走后不久,那傷心欲絕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湫時在芷淵懷里埋了片刻,平復(fù)了心情,然后抬起一張憋到通紅的小臉,直直的看著他,一邊抹臉上的眼淚,一邊還帶著抽噎,故作沉穩(wěn)道:“我今日有些失態(tài),你不要放在心上?!?p> 芷淵直起身來,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湫時又問他:“我這是在哪兒?”
芷淵頷首:“鎮(zhèn)南王府。”
湫時環(huán)視四周,點了點頭,又抬頭問他:“我睡了幾天?”語氣不疾不徐,并未把這放在心上。
芷淵默然,輕道:“近七日罷……”
湫時眼神直直的落在空處,聲音也輕飄飄的,“那么久了啊……”
阿君應(yīng)該也早就被接回涪陵仙山罷,繼續(xù)撲弄他的蝴蝶,揮舞兩下他的桃木短劍。
她首次下山,勉強(qiáng)完成了師命,卻折損了兩條尾巴,湫時有些嘆然,盤著腿拄著腮幫子在榻上,半晌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