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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余燼

第13章 你合我眼緣

浮生余燼 言覓 2136 2018-05-11 21:37:42

  湫時把手隨意的搭在膝蓋上,露出一截修長瑩潤,潔白似荷藕的手臂,她把那草秸又放回唇畔,聞言睥睨著他冷哼一聲,然后把目光投向遠處起伏嶙峋的青黛山巒。

  “我幼時可以看到妖怪?!避茰Y索性抱了手倚著桅桿,直直的望向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緒,聲音也和流淌的汀江水一樣輕緩。他被譽為神童,年少老成,聰慧機敏,三歲便開始鉆研兵書,且能提出獨到的見解,陛下特允他與皇子們一同跟隨尚少傅在匯文閣溫書。

  匯文閣外有綿延的桃樹林,初春綻芽,粉嫩的桃色花瓣洋洋灑灑,還有旖旎不斷的清香,充斥著古典雅致的書堂,那日念的是他早已通透的經(jīng)書,一時無趣便拄著腮幫子往屋外看,正好看到不遠處一棵開的正盛的桃樹,抖擻花瓣間霎時變成了一個玲瓏小巧的粉衣少女。

  芷淵心里咯噔一下,驚駭?shù)牡纱罅搜劬粗巧倥嘀棺幼哌^來,捧著臉龐趴在窗棱上看先生教書。

  屋里除了他,其他人皆視那少女為無物。幸而他坐在角落,那少女也沒發(fā)現(xiàn)他,只是專心致志,看著年輕俊朗的尚少傅負手念書,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都放出光來。

  他勉強平復(fù)了心情,那時就察覺自己可能與他人有些不同,直到后來有次他又聽到過來屋檐下歇腳的雨燕開口說話,討論銜哪種有毛邊的樹枝筑的巢穴要溫暖牢固一些。

  他才恍然,他的確是與他人有些不同,他可以看到古籍上才有的妖怪。

  芷淵從未與他人提起,佯裝正常,把偶爾撞到的小妖當做枯燥乏味的生活中的樂趣所在,冬凝夫人都不曾知道這個秘密。

  湫時的注意被他的話拉回,略感驚訝和疑惑,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他眼神冷靜清亮,盛滿了汀江水粼粼地波光,背后是逶迤而出的怪石,層疊的綠茵,疾風(fēng)呼嘯,把他的袍角掀起,一眼望去像從畫里走出來一般,頗有幾分遺世獨立之感。

  “所以我并非不信你。”芷淵頷首,依舊冷冷清清的看著她:“我遇到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所以你說什么我都愿意信。”

  湫時悶悶,覺得有哪里不對,此話似乎只是為了穩(wěn)住她,卻還是在心里把她當做行走江湖招搖撞騙的神棍了罷。可看他目光實在真誠,不像敷衍,于是默然,在心里斟酌一番。

  “你下來罷?!避茰Y又招手,像喚一只不愿歸家的調(diào)皮小貓,溫柔又耐心:“我們來商議一下如何應(yīng)對東郡國太子的刺殺?!?p>  剛好圖辛夢醒,隱約聽到有人交談,詫異的掀開簾子探出半個腦袋察看,一眼便望到面前,自家公子掛著清淺的笑,眸子里的光都是柔和溫潤,落了星子一般,沒有半點殺伐之氣。

  湫時蹙眉看他片刻,猶豫著起身,還是飛身落下,一襲白衣翩躚,方才攏好的發(fā)絲又不聽話的飛舞開來,鴉青色的發(fā)絲纏繞在曼妙飄舞的凈白繁復(fù)的衣袍上,還有幾縷落在眼睫邊,擋住了大半個面龐。

  圖辛聽見簌簌的動靜,抬頭去看,卻因背著光看不清湫時的面容,見那人輕盈窈窕的身影被日光籠罩,周身都有金光散出,只覺得那剎似仙人下凡般。一時怔愣,不禁屏住了呼吸。

  湫時穩(wěn)穩(wěn)的立在他身側(cè)幾步之遙處,依舊蹙著眉,微偏了頭仰起打量著他。

  芷淵雖高大,體型卻極勻稱,四肢修長,比湫時高了整整一頭。

  “你方才疑我,此刻叫我下來,莫非有詐?”湫時語氣不佳,倒不是說真的擔憂,只是想讓芷淵心里愧疚。

  而那人受她擠兌,面上并無半點愧色,垂眸看她,還掛著云淡風(fēng)輕的笑,他輕道:“你合我眼緣,我不會詐你?!?p>  他離得不遠,湫時看得清他線條明朗的下頜,挺直的鼻梁與眉,甚至看得見他低垂的,羽扇般的眼睫。湫時微詫。

  她性格脾氣養(yǎng)的好,長的大抵也不丑,以前在涪陵后山有位常住的冠羽仙君,知道她喜歡看戲折子,喜歡吃些人間新奇的吃食,于是每次下山都帶些回來給她,那仙君生的好看,斯文清秀,處處照顧她,湫時不禁心生漣漪。不過湫時本著要創(chuàng)造機會,尋著他去,冠羽卻在每次見她時,都低著腦袋,斂眉垂眸,不一會兒便要尋了機會離開,步履飛快。

  一來二往湫時甚是惆悵,疑惑滿滿的與年紀最小,人情世故卻最為通透的九師兄瀾山求解,還記得那夜月光皎潔明亮,她拎了壺上好的花釀,與瀾山坐在棠樹下的白玉桌前。

  瀾山問她:“何事愁眉苦臉?”

  湫時捧著臉龐,愁苦地搖搖頭。

  瀾山瞇著眼笑的跟只狐貍,一邊往唇畔送酒盞,一邊問她:“可是為那冠羽仙君?”

  湫時的心事被猜中,有點驚訝,卻不害羞,大大方方的點頭承認:“師兄,我心悅冠羽仙君,可他每次見了我,都要躲著走。卻又常送些吃食與戲本給我,我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p>  瀾山一臉如我所料,撫摸著并不存在的胡須,一副替世人解疑答難的高人模樣:“他亦心悅于你,只是性子太過內(nèi)斂害羞罷了?!?p>  湫時眼睛一亮,托著腮幫子仔細回想了些他與冠羽相處時的情形,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她郁郁道:“并非如此,我思量許久,覺得他大抵是初來乍到,見涪陵屬我最為兇悍,怕被我欺負,故而討好我罷?!?p>  瀾山送到唇畔的酒盞一頓,笑出聲來,看湫時滿臉認真,像是思慮片刻,道:“你與他相處,感受最為明顯,你都這樣想,那大抵就是這個樣子罷。”頓了片刻,又安慰她:“比冠羽清秀斯文的仙君多的是,我家十九生的好看,以后自然還會遇到。”

  后來湫時喪氣許久,再不接受冠羽送來的吃食與戲本,逐漸斷了聯(lián)系,沒有些日子便聽說冠羽仙君從涪陵山搬回了天庭。

  湫時后知后覺,不疑有他,卻偶然聽得師兄們下得賭,冠羽肯定不得她的歡心,郁郁而歸,讓那些押了冠羽能贏得小十九芳心的人拿出賭注來。

  九師兄瀾山賭出他極為喜歡的一只千年寒玉雕琢成的睚眥玉佩,而他壓的賭是冠羽仙君不能得小十九芳心,定要鎩羽而歸。

  湫時瞬時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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