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酉受不了似的嘖一聲，“有時間貼壁角偷聽，不如把你的什么逃生艙改裝好?！?p> “是救生艙！逃字忒難聽了——我沒忘正事，這不還在干活……”
老頭的聲音忽然掐斷，密室內(nèi)部完全聽不到外界聲息了。完全沒有縫隙的房間，對方想傳音就傳，是出于什么原理？葉兒萊無聊地站起來，打量著六壁。
“這里地道、房間皆是黃金鑄造的。”閉目養(yǎng)神的靳無咎突然開口。
“哦？”她完全看不出來，所見的俱是烏黑灰撲的材質(zhì)。
“純金傳導(dǎo)性上佳，所以在術(shù)法上有廣泛應(yīng)用，在俗世黃金也是財富代表，傳說千年前后謖末帝皇陵便是著名的黃金陵。”
“后謖與術(shù)師關(guān)系緊密，傳說末代皇帝舉全國之財力廣招術(shù)師，耗費數(shù)十年功夫給自己蓋好陵墓，黃金作土，瑤碧為沙，珍寶堆磊，因太過窮奢極欲靡費國力以致天怒人怨，末帝暴斃同時謖朝也覆滅了。如果傳說是真的，難怪各方勢力對縈城爭奪不休，是我托大了。”
雖然難得聽到他語氣里有些示弱，但是怎么說呢，葉兒萊并沒感覺到他內(nèi)心有過動搖。
她沒答話，已經(jīng)決定要跟他避嫌了。
他也不需要空洞的安慰吧。
雖然外貌（未毀容時候）多情魅惑，言語、姿態(tài)柔軟熨帖，但是那些都是偽裝啊，葉兒萊覺得。她眼中的他實際是非常冷漠的，而且堅毅，做出決定便百折不撓堅持到底。
……
靳無咎突然睜開眼睛，“大人可以提前收拾了?！?p> 嗯？哦！葉兒萊同時站起來，把拿出來的東西都塞回去，剛要背起巨大的登山包，墻上又霍然洞開，阿酉探進半個身子，“時機到了。你收拾好了？”
他手指一勾，登山包消失了。
“呃？”葉兒萊呆怔一下。
“別背這破玩意兒，你們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你還嫌自己目標(biāo)不夠大么！”
“但是……”
“我?guī)湍闶樟耍趺?，不行嗎？?p> “可以。”葉兒萊松了口氣，“謝謝師父?！?p> 外面地道已變了模樣，膨脹、圓潤、彎曲，黯淡的底色完全褪去，金燦燦、光亮無比的黃金洞壁上血紅的法文勾連起來，沿著發(fā)光通道快速游動向前。
不是錯覺。一出房間，葉兒萊就感覺自己“飄”了起來，腳下踩不到實地，整個人仿佛失重，被一股力量吸向光滑深邃的地道深處。
靳無咎抓著她。進入另一個洞的阿酉回頭，嘖一聲，從袖里伸出手朝他們一抓，就把他們從空中直接“吸”了過去。
作坊里面裝備都不見了，只見一個烏黑的八爪大魚趴在中央，旁邊站著那個老頭。
“快點快點快點！”老頭焦急地朝他們招手。
八爪魚豎立的頭囊上四個方向都打開了一個小門。
“每人走一個門。”老頭邊說邊從一個小門鉆進了那個模仿八爪魚造型的鋼鐵造物內(nèi)部。
等其他三人上來了，所有的門迅速閉合，里面不大空間被隔成四塊，緊密排列的仿佛蜂房內(nèi)部的六角柱體蜂室，每個人只能曲膝坐在各自涂滿法文的“格子”里。
聲音倒是可以互通的。
阿酉哼哼兩聲，“叫我這么憋屈的……小郗郗，你是耍我嗎？”
老頭反問，“耍你會搭上我老人家的命？坐好了！”
天旋地轉(zhuǎn)間，八爪魚飛了出去。老頭按了某個開關(guān)，頭囊的外壁變得透明，可以看到八爪魚原來是以觸手緊緊纏繞在一條游動的“金龍”軀體上。
再仔細看，原來那“金龍”是高速游動的地下通道，遍體金光中又閃動著血色紅紋，活物般正沿著特定軌跡往上飛升，在它的頂端浮著一個光球，內(nèi)部那些黑點仿佛是人影。
而金龍的下端是搖曳著隨它同行的八爪魚救生艙。
“厲害吧我老人家？就這樣上去上去，既不會偏離正確水路，又可以防止萬一，要是空舟坍塌……呸呸，我這烏鴉嘴！唉喲——”
光球浮到了頂點，金龍扭轉(zhuǎn)得更劇烈，仿佛在打破其上一層封閉介質(zhì)。
然而久久未果，“龍”身上耀眼的金光和紅紋暗淡了下去——通道開始崩潰了。
俯視底下，縈城整個被移開了，深淵正在他們下面張開大口。
“喂喂——快破開啊！”老頭緊張叫道。
光球又動了一下，它上方出現(xiàn)的一道光柱連接上了它。
但更龐大的通道進不了光柱，已經(jīng)呈現(xiàn)崩潰之勢，在它頑強一頂之下，那層介質(zhì)整個碎裂開來。
通道化身消失。如同天塌地陷，無數(shù)的海水迎頭傾倒進來了。
無邊無垠的漆黑海水，夾雜著破船、墜海人員以及大量殘渣灌入縈城，幾乎要把地底世界摧毀。
但正下方的深淵仿佛是從地心張開的豁口，無聲無息地吞下這一切。
這是葉兒萊他們在八爪魚內(nèi)觀察到的最后地底景象。
老頭操縱著八爪龍及時從“龍”身上斷開，移到光球下方，仰賴著光球抗過海水漩渦。
在水壓作用下，光球也被壓成了一個水滴形，融入光柱內(nèi)。
他們卻顧不上研究它了，余波把八爪魚沖刷到漆黑的海里。
“我們是出來了，還是又掉回縈城?。俊崩项^虛弱的聲音響起，“小酉酉？”
“別叫，正不舒服呢?！卑⒂蠍灺暤馈?p> “哈，你還暈船？太沒用鳥~~阿酉小徒弟，年輕人，你們不會也暈著吧？”
暈是不暈，但是她什么也沒看出來。
“已經(jīng)出縈城，不過，恐怕我們還在海底?！苯鶡o咎答道，“你看上面那點亮光，似乎是空舟？”
仰望頭頂，不知是天空還是海水的黑暗里浮著一點星光。
“哇啊~還是年輕人你眼睛好使！”老頭興|奮地接連噼噼叭叭按動，八爪魚舒展著觸手，形如水母，頂著扁圓的腦袋在水里飄搖直上，逐漸接近那亮光。
果然是一個發(fā)光的球體，表面還有些許陰影。
“這不是剡八那些人嗎，”老頭凝視著光球半晌道，“倒是毫發(fā)無損?！?p> “我們落在后頭了，還記得正事吧？”阿酉不耐煩地說。
“哦。”老頭應(yīng)了聲。八爪魚偏移方向，避開與光球連著的光柱，游向海面。
海面浮著一個更大更明亮的光球——好像月亮下降海上，白霜般的清輝染滿這片漆黑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