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地面冰層增厚。極美少年驚呼著從水里跳出來，因為熱泉竟然飄雪，變成一口寒潭。
剡八身上彌漫著無法言喻的氣息，好像巨大冰川聳立跟前。
葉兒萊雙膝以下被冰蓋住，她覺得自己還能承受住剡八的壓力，咬牙不回頭。
不去看身后靳無咎的情形。
這種無言對峙的局面突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差不多行了?！卑⒂鲜┦┤坏貜摹罢肿印蓖饷娲┝诉M來，雙手?jǐn)n在大袖內(nèi)，瞧也不瞧葉兒萊，向剡八道，“我的人，我給擔(dān)保。”
“你的人？”剡八因為極寒而扭曲的身影重新浮現(xiàn)出來。
“這個，”阿酉下巴點點葉兒萊，“我新收的入室弟子?！?p> “……”
“所以，你怎么看的，剡八？”
剡八哈哈一笑。“阿酉你這么說了，在下豈有不賣你面子的？”他深深地望了這邊一眼，“行！你的人，你帶走吧。”
“好說。”阿酉大袖一卷，一股熱浪向葉兒萊撲來。她又能動了，拔出雙腿，轉(zhuǎn)向身后的靳無咎——沒有術(shù)士防護服，他身上都是冰渣，頭發(fā)眉毛眼睫毛全掛白了。
“別動，別說話了?！彼棺∷膭幼鳎驒M抱起像柱子一樣凍得硬梆梆的他。
靳無咎張大眼睛，掛滿冰霜睫毛中間的瞳仁一下變了顏色，仿佛凍著的青柿子。
仰望她兩眼然后閉上了。
沒反對就是同意了？葉兒萊抱著他，頭也不回地先往山門方向走去。
“麻煩你們打開?！彼蚴亻T的那倆引路少年道。
對方“哦”一聲，有些慌張地合力打開大門，讓她通過。走在后頭的阿酉望著一鼓作氣奔臺階而下的葉兒萊，聳聳肩，寬大袖子動了下。
咦？葉兒萊才奔出兩步竟一下子到了天梯底部。張勇他們正蹲守在院子內(nèi)，見狀全圍上來。
“首領(lǐng)！你們怎么了？”
“靳爺你沒事吧？”
“這是凍傷，還是怎么傷的？！”
葉兒萊把靳無咎轉(zhuǎn)交給張勇，一邊交代說，“凍傷。你們趕緊的燒開水，用溫水泡澡……”
“好！交給我們?！?p> 張勇接過人就往屋里跑去，心急的丁二他們也呼啦啦地全跑了。
葉兒萊沒有跟上，這時候她也插不上手，特地留在后面。
“謝謝你了，剛才的時候。”她回頭，向慢騰騰踱步過來的阿酉說道。
“要叫師父——”那人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望她，“或者你答應(yīng)當(dāng)我的妖寵？”
葉兒萊吃驚了，“那個不是你編出來的說法吧？”所謂入室弟子……
阿酉哼一聲，“你以為我真有那么好心幫你們解圍？”
葉兒萊點頭，“你是比剡八好心。”她能感覺到的。
阿酉哼哼兩聲?！罢l會免費幫你？！你最好記得，想想怎么還我這個人情。”
“師父——”葉兒萊脫口叫道。
阿酉噎了下，似乎沒想到她這么干脆?！靶辛耍揖统韵逻@個虧，收了你這個……”
“首領(lǐng)！”張勇探出頭，在屋門口大喊一聲，“首領(lǐng)！靳爺說有話跟你說。”
葉兒萊一臉問號，他不是還在治療當(dāng)中嗎？她跑進屋里，屏風(fēng)被挪到正對著門口的屋子中間，隔斷外來人的視線，屏風(fēng)后面靳無咎泡在大桶內(nèi)，正將照顧他的其他人“遣”出屋門。
“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傷口不對勁？……”
“不是我的問題。”靳無咎阻止她繼續(xù)提問。似已緩過一口氣的他苦笑，“我沒事，只是雖然沒有立場干涉，但是，大人，你不應(yīng)該輕率決定……”
“決定什么？”葉兒萊茫然，“你是指剡八的事？這個我們以后再談?wù)摵昧恕！?p> “他指的是你拜師一事，乖徒兒。”阿酉慢吞吞地走進來，在石床坐了下來，“凡人，你對這個有異議？”
“我覺得拜個師父也沒關(guān)系……吧?！比~兒萊也進屋，隨手把門板合上了。
“請原諒我不便起身，要在這么尷尬場合談話?！?p> 靳無咎先道了個歉，比平常微弱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大人你心懷感激，我們受了酉太長老援救是事實。但是，我希望大人你能再考慮一番，不忙著做決定?！?p> 阿酉冷哼一聲：“入我?guī)熼T，辱沒她了？”
“只是單純的師徒關(guān)系，不牽涉其他？”靳無咎淡淡地反問他。
“妖與神約三千年，受困人間界，妖力強大者處處受束縛，如今一個擺脫神或者說某種力量法則的機會近在眼前，酉長老真的不會利用我們大人？”
“你了解挺多的嘛?！卑⒂蟽A身向前，“我似乎小看你了?！?p> “殺氣收斂得很好，不過鐵和血腥味卻沒那么容易消除……作為凡人來說，你應(yīng)該挺厲害的，沒受傷的話跟剡八有的一拼？但是——”
他閑閑地對靳無咎道，“我們術(shù)士只尊重實力，那么說到底，你能代她做決定嗎？”
靳無咎否認了，“做決定的當(dāng)然是我家大人。但是妖寵一說就算了吧，妖既不愿受羈絆，又何必逼迫同類受你奴役，酉太長老？我們?nèi)俗逵芯湓捊校翰挥?，勿施予’?！?p> “道理倒是說盡了，然而你們還欠著我人情。”
“不如坦誠以待，看看酉太長老你有哪些需求。”靳無咎答道。
“我要她完全聽我的話，照我說話去做——你能辦到嗎？”阿酉態(tài)度傲慢，最后一句是問她的。
“這個，辦不到吧大概？”被點到名的葉兒萊想一下，遲疑了，“師父——我覺得認你做師父沒問題——但是，做了你徒弟就要事事遵從嗎？不愿意做的事我會拒絕吧？”
阿酉目光一凝，深深地注視著她，“告訴我，你的真名？”
“我叫葉兒萊?！?p> “不是這個。”
葉兒萊不解地與他對視片刻，“那么，菜菜？葉菜菜？”
“不是你作為人的名字！”阿酉高深莫測地，“罷了，你還套在人的殼子里，收了也沒意思?！?p> 葉兒萊后知后覺，難道剛才他問“真名”是想借此施展某種妖術(shù)？
然而，她的觸絲沒有從對方身上收到強烈的惡意。
“阿酉！阿酉！你還沒好喵~——”屋子角落里突兀出現(xiàn)毛聳聳的貓頭，接著貓妖的兩只前爪也撓呀撓地要從陰影爬出來，沖著阿酉嗷嗷叫道，“死老頭叫你，我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