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伊落顧不上現(xiàn)在和舍友之間尷尬的關系了,她大力“砰砰砰”地敲門,但是沒有人回應。
至少,沒有徐伊落想要的回應。
“安好,你能幫我把門開一下嗎?”徐伊落試著叫安好,這是宿舍里和她關系最好的人了。
但是,無人應答。
“詩晴,你能幫我把門開一下嗎?”徐伊落沒有放棄,她進行了第二次嘗試。
時間已經(jīng)挺晚了,雖然徐伊落沒帶手機,沒帶手表,但是她估計,現(xiàn)在應該快十二點。但是平時這個時間點,宿舍的人也就剛開始準備要睡覺,肯定現(xiàn)在還有人醒著的。
徐伊落再次“砰砰砰”地敲門,無人應答。
與徐伊落的預想一樣,一如既往,有些人還是保持了沉默。
怒氣緊接上來,徐伊落抬腳,很想狠狠踹一下大門。但是腳剛踢出去,卻又快速收回來。
仔細想想,她又退縮了。
這踹了門的后果,就是與舍友徹底撕破臉,就算是一時爽快了,她也還是會退怯。如果等下,她們?nèi)恳恢聭?zhàn)線,對準徐伊落該怎么辦?如果她們對她繼續(xù)爆臟話,徐伊落又能怎么辦?
宿舍里面是“人多勢眾”,而宿舍外面的她是“勢單力薄”。眼前已經(jīng)吃了不少虧了,徐伊落不想再吃虧了。這種對自己的懦弱,以及所受的委屈,憤怒瞬間填滿徐伊落的胸腔。
只是這份憤怒,既是對她們,也是對自己。
寒風吹得徐伊落瑟瑟發(fā)抖,她忍不住抱緊了手中的衣服,眼睛又泛酸了,但是眼淚似乎還忍得住。
她很想過去找夏木繁和陸可樂,都已經(jīng)走到她們倆的宿舍門口了。但是只是站在門口想了想,她又決定不敲門了。
因為這之前她每次遇到小麻煩都會去找夏木繁,每次都會在夏木繁的宿舍里呆上好幾個小時。
一班二班是很親密的班級,幾乎是共用一套老師,學生的排名名單在排行榜里穿插著。很多人,就算是不認識某個人,也認得某個名字。
人都是會受到影響的,更何況是那么多人對徐伊落做出了那么多負面的評價。
而且每次去別人宿舍,多少影響了別人,徐伊落還是很敏感的,她很靈敏地察覺到了,夏木繁她們宿舍的人不是很喜歡自己的到來。
但是更重要的是,徐伊落突然悲催的發(fā)現(xiàn),她還是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的。明明給自己做過無數(shù)次的心理建設,心理疏導,要勇敢,要開朗一點。但還是無數(shù)次地倒在自己死要面子的自尊心上。
之前徐伊落只是遇到小麻煩,夏木繁和陸可樂冰不會覺得有啥,因為她們也遇到類似的情況。可是,今天,她等于是間接被宿舍的人給趕出來,如果她告訴夏木繁和陸可樂,她們會怎么想她呢?
一個人做人是有多糟糕,才會被宿舍的人趕出來呢?
徐伊落忍不住掉眼淚,原來,自己真的是那個糟糕的人。
徐伊落只能一邊哭,一邊望著602宿舍大門,不停鼓勵自己,“徐伊落,再忍忍,再忍忍!”
從小在南州出生,在南州長大的徐伊落,總認為南州的冬天并不太冷,但是當寒潮肆虐之時,夜半子時的時候,身在無墻壁的走廊之中,南州的冷也是那種刺骨的冷。
徐伊落沒有去過北方,但是此刻,她覺得南州這種帶著水汽的濕冷,就是她對寒冷所能忍耐的最高極限了。這種冷,從外而內(nèi),差點將徐伊落的心都給凍住了。
幸運的是,她剛剛抱的一堆衣服還在手里,雖然有些衣服帶了些水漬,但好歹能夠御寒一下。
女生宿舍六樓是最頂層,經(jīng)常會有半夜談心事的女生爬上來,坐在頂層的樓梯上聊天。有時候,每隔幾個臺階就能看見三三兩兩的人??磥?,即使是最美好的年華里,有煩心事的人也并不少。
無處可去的徐伊落只能選擇和她們一樣,坐在樓梯上發(fā)呆。一開始也是坐在她們旁邊,即使只是聽著別人在說話,徐伊落心都覺得好受一點,至少可以假裝自己也是在樓梯上散心的,自己騙自己。
但是隨著時間越來越晚,談心的人一個個都下樓了,徐伊落的心也跟著一點點往下墜。
她突然有點懊悔,早知道,就順手帶本書好了。課外書也好,教科書也好,最好是能帶本英語或者歷史書就好了。
但是又有誰能知道,出門收個衣服,就會流浪在外了呢。
她又回門口晃了幾圈,試著開了門,在確保真的不會有人要管她的死活之后,她徹底死心了。
既然沒有勇氣踹門,又無處可去,那就注定,她今天只能流浪街頭了。
徐伊落又重新坐在樓梯上,她抬頭,上面就是頂樓。
那是這座樓與天最接近的地方,也是可以讓人解除煩惱,重生的地方。
徐伊落噗嗤噗嗤地往頂樓上爬,不知為何,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最后的決定之后,她的心好像慢慢定下來了。
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會往頂樓爬。頂樓樓閣有個小玻璃門,從那里能看到很多美好的風景;頂樓大門雖然看似鎖著,但是,一次偶然的情況,徐伊落驚訝地發(fā)現(xiàn),頂樓大門的鑰匙就壓在閣樓里一塊磚頭的底下。
徐伊落熟練地拿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大門,門后,是大大平坦的屋頂。
而頭上,居然是一片燦爛美麗的星空。
徐伊落驚喜地看著滿天星星,既難過,又開心地像個傻子一樣。
南州一中位于南州的新城區(qū),附近居民樓密度并不大,而且大多都是低樓。而且這附近也沒有什么比較大型的公共設施,雖然這附近也有些飯店等營業(yè)場所,但大多是為南州一中的學生服務,深夜到了,也基本都關門了。這個時間點,除了學校的路燈還亮著,基本上就是一片黑。
雖然冷的瑟瑟發(fā)抖,徐伊落還是想多在頂樓待一會兒,頂樓的圍欄對她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徐伊落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想靠近圍欄的心情。
因為她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跨過了那道圍欄。徐伊落的心情很絕望,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比想象中的要脆弱,也比想象中要在乎別人的情緒。她很難過,她很害怕,她想過如果直接跳下去,所有的一切就能改變了,她再也不用承受這份恐懼和這份壓力,但是她也沒有那個勇氣。她對生命還有眷念,對父母還有眷念。她不清楚自己為何會走到今天這個情況,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也不明白,為什么初中發(fā)生的事情,高中會再發(fā)生一次。更不明白,為什么她越小心翼翼,越是擔心,害怕的事情就越會發(fā)生。
她答應過父母的,答應過老師的,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讀完高中。
而這個無論如何,就包括現(xiàn)在這個情況——“被趕出宿舍”的這種情況。
沒有手機,沒有手表,如果不是遠處的大鐘“咚咚咚”地敲了一下,徐伊落都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一點了。
徐伊落半倚靠在墻上,用衣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睡一會兒,醒一會兒。睡不著的時候,徐伊落就默背今天所學到的所有的知識。
徐伊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著了沒有,更不知道維持著這個姿態(tài)到了什么時候,只記得,當她再一次因為太冷而清醒過來、準備回閣樓避寒的時候,睜眼,抬頭,滿眼都是驚喜。
一條乳白色的銀河貫穿整個天際,美不勝收!
夜空夜夜有,但這是徐伊落看到的,看過的,最美的一次了。
清晨,當安好洗漱好,打開門的時候,就見到徐伊落倚在墻角邊。
“伊落?”安好見到徐伊落現(xiàn)在這樣,顯得有些愧疚和尷尬。昨天的情況,她雖然很懵逼,但其實也是在裝糊涂。一直到半夜,她才確定,徐伊落被陳思晚鎖在門外了。她雖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很討厭徐伊落,但也沒有特別喜歡她,反正不是她鎖的門,徐伊落也沒有喊她,她沒必要和陳思晚作對,主動去開門。
而且她知道,徐伊落和二班的夏木繁關系一直挺好,也許徐伊落去她們宿舍借宿了。
但是現(xiàn)在,看到徐伊落大冬天的,臉色蒼白,坐在地上,安好多少還是有點愧疚的。
“啊!你醒了!”徐伊落就當沒事一樣,順著打開的門就進了宿舍。徐伊落不想跟安好爭執(zhí),更不想指責她。她的朋友已經(jīng)很少了,她可不想再給自己樹立一個敵人。
“伊落,對不起啊!我……我以為你去別的宿舍借宿了?!卑埠脜s是順手將徐伊落輕拉出來,小聲地和她說道。
徐伊落完全側身出來門邊,此刻已經(jīng)是沒有任何情緒了,她搖搖頭,微笑道:“我不怪你。你已經(jīng)是宿舍里面對我最好的人了。我想了一晚上,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但是如果這是成長的懲罰和代價的話,我愿意接受。說不定,我接受之后,真的就長大了,我的生活,真的就有所改變了?!?p> 徐伊落擠出一個笑容給安好,但這是她真心的笑容。
因為,這真的是她一晚上,唯一想通的事情。
此刻,宿舍的其她人已基本都醒著了,她們剛剛或多或少都聽見了徐伊落和安好的談話。看著徐伊落白著臉,穿著拖鞋回來,她們又一次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徐伊落沒說什么,她也不知道說什么,她徑直走向洗手間,洗漱,然后又爬到床上,重新?lián)Q了校服。
當她從床上下來的時候,李詩晴站在底下,一直看著她。徐伊落慘白的臉,向所有人告知了她昨天的去向。
徐伊落不知她們看她的原因,也不想搭理她們,只是默默低頭穿鞋。
“我等你,一起走?”李詩晴突然開口說道。
宿舍在場的人都驚訝地看著李詩晴,不知她為什么突然這樣子,尤其是陳思晚。
徐伊落也是很驚訝!雖然李詩晴以前對她還好,但最近這段時間,她也不是很待見徐伊落。為什么,突然有這樣的轉變。昨天晚上的鎖門,難道不是李詩晴默認的嗎?
但站在徐伊落前面的李詩晴,心里卻不是這樣想的。
她以為陳思晚只是開個玩笑,如果徐伊落大聲敲門,她就會去幫忙開門;如果徐伊落沒有回來,就說明她去別的宿舍借宿了。
李詩晴昨天晚上心也很亂,她學著安好,插了耳機,戴著眼罩,躲在窗簾后面休息。她和安好的想法差不多,都認為徐伊落會去找二班的夏木繁和陸可樂,畢竟她們?nèi)齻€的關系很鐵。
其實認真想想,這樣的操作,是不是就是已經(jīng)在拒絕幫助徐伊落了。雖然她們并無此意。
但是事實已如此,這么冷的天,讓舍友在外面待了一晚上,李詩晴真的有點過意不去。
就算徐伊落跟老師說了什么,這樣的懲罰也太過嚴重了。
說她是太過愧疚也好,說她是圣母同情心泛濫也好,總之,李詩晴決定了,她要和徐伊落做朋友。班級冷戰(zhàn)徐伊落的原因和她說的話有關,說起來,由她開始,那么現(xiàn)在,希望是由她結束。
“昨天我們都以為你去別的宿舍了?!崩钤娗绾桶埠猛钚÷暤卣f話。
李詩晴不是不想道歉,她只是不想再把事情搞得這么復雜了??傊?,她們沒有針對徐伊落做什么,徐伊落也沒有做錯什么。大家可以不做朋友,關系可以不用很親密,但是至少,需要有正常的同學關系。
看著徐伊落依然震驚的眼神,李詩晴再次喊道:“子琳,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 北稽c到名的余子琳張了張嘴,猶豫了一番,才回道:“好,我跟你們一起走!”
徐伊落不知要怎么回答,但她不想錯過舍友扔過來的橄欖枝,她只是點點頭。
李詩晴微微笑了,給了陳思晚一個厲害的眼神,陳思晚瞬間回答:“那也叫我吧,我也一起去!”
陳思晚已然沒有昨日的霸氣,好像現(xiàn)在大家都覺得是她做錯事情了。算了!反正也懲罰到徐伊落了,她氣也消了,也不想再為難她了。
再說了,這種情況下,如果她再找徐伊落的茬,說不定,很快,班主任就要找她的茬了。
徐伊落現(xiàn)在處在一個懶惰且遲鈍的狀態(tài),看著舍友們對她的示好,她的心跳很慢,她的腦袋運轉也很慢。她很累,她什么都不想想,她也什么都想不通。
但是,有一句話的真諦,她真的是見識到了。
“大大的糟糕之后,老子又能如何糟糕!”
還是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直不直,徐伊落是一點都不清楚。但是,喘口氣的機會,好像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