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陽光已經(jīng)帶上了夏日的氣息,那種灑在人身上讓人渾身發(fā)燙的感覺會讓人在第一時間就聽到夏天的腳步聲。
歐內(nèi)斯特是五大公國的帝都之中夏日最為炎熱的城市,或許是因為靠近南方的緣故——事實上拉美西斯公國的雄城亞歷山大才應(yīng)該是最為炎熱的城市,但由于那座城池一年十二個月里有十個月都是烈日當空,所以反倒是對夏日的到來沒什么概念了。
夏天的時光里,歐內(nèi)斯特的大街小巷里最少不了的,便是那些穿著短衣拿著果冰的人們了。在這種地面上扔個生蛋過會兒就能熟的天氣里,就算是歐內(nèi)斯特最循規(guī)蹈矩的老學究都不會講究風氣問題要求別人規(guī)范穿著,于是人們的穿著幾乎都極為清爽。武者們往往只在上身穿著一件短衣或是背心,甚至不少人直接赤著上身在酒館里舉著加冰的酒杯和他人談笑風生;魔法師們相對要好一些,但就算是平日里渾身上下裹了三五層的魔法師老爺們在這樣的天氣里也只是穿上一件透氣的長袍便出門了。
當然,凡是總是會有例外的。
比如說現(xiàn)在正在逃跑的梅林先生——或者說,現(xiàn)在又在逃跑的梅林先生。
對于帝國學院里的道路,梅林再熟悉不過了。但他清楚,對方對于學院里的道路的熟悉程度與他可以說是不分伯仲,而且一直以來對方仿佛有天助一般,不論他怎么躲藏都會被對方找到,所以他現(xiàn)在并不認為自己現(xiàn)在的逃跑是有什么意義的。
但是他現(xiàn)在騎虎難下。
不逃跑就一定會被對方找到,而逃跑的話還可以延后一點被找到的時間。說不定在追逐的過程之中,對方就被什么不可控的外力因素給帶到了其他地方也是不一定的……
梅林沖進了學院宿舍之中。魔法系的學員宿舍幾乎是空無一人的,畢竟魔法師大都不會是窮人,窮人也不會選擇學習魔法,因此宿舍樓幾乎常年都只有梅林等寥寥幾人,這種情況到了現(xiàn)在學年末的時候就更為明顯了,據(jù)梅林所知,現(xiàn)在還在宿舍里的只有他一人了。
他將學員徽章在門口的魔法門處一拍,旋即迅速地沖入了打開的魔法門之中。他前腳剛剛上到二樓,后腳另一聲開門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對方顯然也跟著梅林來到了宿舍樓之中,并且毫無阻攔地通過了魔法門。
來不及考慮該往哪里跑了,鉆進了自己房間的梅林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整理思路。
——對方的目的絕對不簡單,否則他絕不會一路緊追自己到這個地步的。
梅林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閉上了雙眼繼續(xù)思考。
——他的腳步聲和往常不同,明顯帶著一些焦灼,看來和我本來想象的有些不同。我本來以為他是來抓我去做事的,現(xiàn)在看來是真的有什么事想要拜托我。
梅林瞇了瞇眼,臉上的神情瞬間放松了起來。他甚至悠閑地從自己的小桌上提起了茶壺,為來者和自己提前倒上了兩杯紅茶。
腳步聲停在了門前,沒有任何的停頓,那位不速之客直接推開了門——梅林面帶微笑地看著面色陰沉的齊格飛,笑道:“跑累了嗎,來,喝茶?!?p> 齊格飛一巴掌拍在桌上:“現(xiàn)在知道我不是來抓你去參加比賽的了?”
“比賽?那是什么?”梅林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親愛的齊格飛,我的朋友,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只是剛才忽然很想喝紅茶了,所以才快速地跑了回來?!?p> 要和不要臉的家伙討論這種問題是永遠得不到回答的,所以齊格飛立刻從善如流地將杯中的紅茶一飲而盡,然后重重將玻璃小杯放在了桌上:“你準備怎么跑,帶我一個?!?p> “輕點,這可是老酒鬼送的茶具,價值一個金幣以上呢。”梅林有些心疼地奪過了茶杯仔細看了看——其實茶具是老酒鬼送的這種事根本就無關(guān)緊要,重要的是它價值一個金幣以上。一個金幣的價格對于萬年都在貧困人口的邊緣掙扎的梅林而言,如果損失了基本上就和砍他一刀沒什么區(qū)別。
一刀可能少了,砍他幾刀應(yīng)該差不多。
似乎是才聽清齊格飛的話,梅林忽然抬起了頭,有些將信將疑地看著齊格飛:“我是不是聽錯了,你剛剛說什么?你也想逃了這次的比賽?”
“是的?!饼R格飛面色凝重地看著梅林,他的神色極為嚴肅,看來不似作偽:“我不想去參加這次的奧多羅大賽?!?p> “你瘋了嗎?奧多羅大賽一年一次,只有一年級生和二年級生才能參加。你今年不去的話明年可就不一定有你的機會了,你會放過這個獲得榮譽的機會?”梅林倒是不會覺得學院的高層們會放過齊格飛,畢竟奧多羅大賽的勝利者不僅是給他自己帶來了榮耀,也為整個學院帶來了榮耀。像齊格飛這樣的怪物不拉去參加比賽就實在是暴殄天物了,造物主都會生氣的。
——開玩笑,騎士階級的齊格飛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去學院里應(yīng)聘教授了。
一年級生大都是四階五階居多,既然是學院派出的精英們,那大家應(yīng)該都是五階。要知道四年級畢業(yè)生里大家還都在為了成為六階大劍士而努力,畢不了業(yè)留級的家伙們還大有人在,而現(xiàn)在,七階騎士的一年級生齊格飛先生準備其參加一個五階大劍士魔導士們的聚會,梅林打心眼里為這屆比賽的不公平性而感到義憤填膺。
——應(yīng)該禁止齊格飛這種需要重新定義人類這個詞匯的家伙參加比賽。
齊格飛搖了搖頭,斬釘截鐵地道:“不去,絕對不去?!?p> 梅林摸了摸鼻子,有些好奇:“我可以問問原因嗎?你參加比賽對你應(yīng)該是百利而無一害的?!?p> “有個我很不想見的家伙今年會去參加比賽,我不想見到他,所以不想去?!饼R格飛的言辭有些閃爍,顯然是含糊其辭用春秋筆法將重要的東西都一筆帶過了。
但畢竟聽他說話的是梅林,梅林撓了撓頭,忽然一拍手:“我明白了,今年北方的那位女武神也要參賽?”
隨著齊格飛的臉色一黑,梅林便笑得更開心了:“難怪你不想去參加比賽,那位女武神對你的威脅可比你獲得的榮耀要大得多——不過恕我多嘴,當初別人剛剛發(fā)下只有戰(zhàn)勝她的同齡人才能娶她的誓言,你就上去把別人打得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我可以了解一下是什么促使你做出了這種大出風頭的事嗎?”
齊格飛咳了咳:“我當時根本就只是碰巧在那里,之前的事我其實毫不知情。何況那個時候大家都年輕氣盛,我當時只是看不過她在臺上嘲笑天下無男兒的模樣,才上去跟她斗了一場,誰知道會有那些事……”
“明白了,這都是由于年少無知結(jié)下的孽緣。”梅林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笑瞇瞇地給自己沏了一杯茶:“那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說你為了躲避那位女武神,準備直接放棄掉這次奧多羅大賽了?”
齊格飛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來他下這個決定也讓他斟酌了許久。
梅林嘆了口氣,悠然道:“可惜,這次大賽大概你不得不去參加了。”
話音未落,一道綠色的煙霧便忽然從宿舍樓外騰了起來——那是帝國學院學生的求援信號,顯然是梅林剛才進樓時扔在門外的。
齊格飛面色大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梅林。梅林卻無奈的攤開了手:“你剛才追得那么緊,我做點自保的準備也是沒錯的吧?你看,我這么做也把自己出賣了,這下我們都要去參加比賽了?!?p> 齊格飛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出乎梅林意料地緩緩坐了下來,他看著梅林,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你會后悔的,梅林?!?p> ………………………………………………………………………………….
奧多羅大賽。
這個大賽本來是為了紀念數(shù)百年前的大騎士——【巨巖騎士】奧多羅而設(shè)立的。古帝國多倫斯的大騎士奧多羅來到宏偉屏障以北游歷,為當時并不強大的北方諸國除去了在大陸上為非作歹的數(shù)十只強大的魔獸。為了讓后來的武者們以奧多羅為榜樣,諸國便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了這個只允許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們參加的比賽。
最早的時候,只要想要參加都是可以去報名的。只要通過了海選大賽,便可以和世界各地的少年俊杰們過招。但到了后來,這項比賽就漸漸地為五大公國派出的學生們所包攬了,甚至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只是聽說過這個大賽,連報名的想法都沒有。
倒不是因為什么暗箱操作的原因,而是單純的實力問題。
要知道,草根修煉者們能和學院出身的精英們過招的實在是少之又少。既然能夠進入各大學院,說明他們本就有過人一等的天賦,同時他們的家世也不會太差,能夠為他們提供大量的材料和各種各樣的幫助。他們有著魔導師和騎士階級的教授為他們指點迷津,有著同學們與他們互相切磋,還能夠在學院里學到大量高深的魔法和武技,這些優(yōu)勢都是那些草根修煉者所沒有的——貧窮的武者們甚至連身上的盔甲都難以湊出來一副完整的,更別說消耗極大的魔法師們了。手持鐵劍身穿皮甲的草根武者站在身穿全覆蓋式附魔煉鋼甲背上背著兩根附魔投矛手上還拿著一柄秘銀大劍學院精英身邊,從賣相上就已經(jīng)沒有可比性了。
海選依然對所有人開放,但是幾乎沒人會去,因為參加海選是有生命危險的。偶爾會有不怕死的幸運兒殺出重圍進入正賽階段,但最后一般也就是慘敗在某個學員手中,最后被某個貴族老爺收入護衛(wèi)隊里。既然如此,大家還是更愿意去當一個雇傭兵或是冒險團成員。
——順帶一提,【腐朽之息】克蘭西是少數(shù)的幾個平民參賽者之中走到了決賽的人。只可惜他運氣不佳,沒能完成有史以來第一個平民奪冠的壯舉。那年他的對手,恰好是后來的弗拉德公國法師塔掌燈人議會會長,大魔導師【雪崩】。
不過各位參賽的學員們大都是貴族,最基本的優(yōu)待還是有的——這也是當初有人在路上對貴族們?nèi)浩鸲ブ畬е碌暮蠊?,那年各國的學員不少在路上就身受重傷,比賽也被緊急叫停了。學院派出的參賽隊,需要有一位能夠保證學員安全的領(lǐng)隊和有過參賽經(jīng)驗的學長,這樣的配置能夠盡量保證學員們能夠在危機時棄權(quán)保住性命——只是盡量,并不是一定,每年都是有學員死亡的,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你看,所以我跟你們一起去參加比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事?!本S多利亞將手中關(guān)于奧多羅大賽的簡介羊皮卷收了起來,笑瞇瞇地看著臉色慘白的梅林,“我說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p> 梅林揉了揉自己的臉,喃喃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齊格飛雙手抱在胸前,冷笑道:“你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嗎?你知道今年領(lǐng)隊是誰嗎?”
梅林眨了眨眼,忽然發(fā)出一聲近乎哀嚎的嘆息——他已經(jīng)想到了,而且那個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
一柄巨大的槍劍從天空之中急墜而下,那槍劍通體黑色,槍刃長一米半槍柄長一米半,猙獰的獅頭將刃和柄分割開來,看上去極為威風。這三米長的槍劍之上,一個大概只有一米六幾的黑甲女子從槍劍上跳了下來。她的面龐和齊格飛有幾分相似,但卻多了幾分女子的柔和。這是梅林最不愿意見到的人,也是梅林最頭疼的人之一。
現(xiàn)在,兩個讓他頭疼的女子同時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這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的事。
“怎么了,小騙子,你好像很不愿意看見我?”黑甲女子微笑著看著梅林,順手拍了拍齊格飛的肩膀:“我親愛的弟弟,你看上去似乎也被梅林這個小騙子給帶壞了,以前可沒那么多小心思的?!?p> 齊格飛額頭上滲出了汗。
“我還是比較懷念當時那個小小的、隔著多遠都會張開雙臂笑著叫我琪亞娜姐姐的小齊格飛呢?!焙诩着隅鱽喣燃傩市实剜ㄆ藘陕?,旋即又抬起頭笑瞇瞇地道:“好了,兩位,你們的隊友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用給你們互相引薦了——那么,等大家人到齊,我們就出發(f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