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老家、帝國北部雅利安郡的著名菜肴【雅利安蜜汁大火腿】。”多米尼亞男爵坐在長桌的最前端,微笑著指著桌上那盤比梅林的頭還大的火腿道,“這道菜本是古帝國的菜肴。據(jù)說當年凱撒大帝來到宏偉屏障以北時,一直對這道菜念念不忘,尋遍了帝國領(lǐng)土南北才終于找到了一個曾經(jīng)在古帝都擔任過大廚的男子將這道菜肴做了出來。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年的光陰,人們發(fā)現(xiàn)最適合做這道菜肴的,還是生活在雅利安郡的草原野豬的肉。大塊的火腿肉被廚師烤制至金黃,再輔以各種獨特的香料,最后再淋上混有蜂蜜的醬汁——嘗嘗吧,各位,我對這道我的家鄉(xiāng)名菜還是極有信心的。”
梅林笑著將火腿肉切了一塊下來放進了盤里:“多米尼亞叔叔,您就算不加上這些解說詞,我看著這火腿都已經(jīng)快留下口水來了。你看阿姆特,他眼珠子都快掉桌上了。”
阿姆特確實很震驚。
巨人族平時吃的東西可沒有精細到這種程度,他們的烤肉是真正意義上的烤肉——烤熟了的肉。眼前這一道道的菜肴別說吃了,他二十年的人生中甚至連見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食物——他剛來歐內(nèi)斯特時已經(jīng)為旅館里的菜肴之精致所驚嘆了,現(xiàn)在來到這種真正的貴族家里才知道,旅館里的菜肴只能算是粗劣。
比阿姆特更震驚的是齊格飛。
齊格飛當然不是因為菜肴而震驚,多米尼亞男爵這頓晚宴雖然頗為豐盛,但想要入得了他堂堂獅心王之子的法眼還是有些勉強了。他震驚的原因只有一個——梅林。
他就比梅林先從門外回到大廳幾分鐘的時間,短短幾分鐘,梅林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滿面春風(fēng)地回到了大廳。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梅林是不是對卡斯蘭忽然一見鐘情了——如果不是一見鐘情,那眼前這個行為舉止已經(jīng)把自己當作了多米尼亞男爵晚輩的梅林就一定是浮士德假扮的。
“我吃飽了?!笨ㄋ固m忽然站了起來,冷冷地看了一眼梅林。她面前的碗里只盛了一半不到的飯食,就這一點點她卻是還剩了一大半。多米尼亞男爵搖了搖頭苦笑道:“你這孩子——算了,不想吃了就不吃了。不要每天縮在你的房間里,多去陪陪你的母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卡斯蘭就已經(jīng)離開了餐桌。
多米尼亞男爵嘆了口氣,苦笑著看著梅林三人:“不好意思,卡斯蘭這姑娘從小被我慣壞了,脾氣稍微有些大?!?p> “脾氣率直是好事啊,我很喜歡卡斯蘭小姐這樣的性格?!泵妨中Σ[瞇地舉起手中的酒杯和多米尼亞男爵碰了碰,“卡斯蘭小姐這種不加掩飾的性子雖然會讓人偶爾會有些不舒服,但我倒是不會覺得如何?!?p> 多米尼亞男爵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好——身為帝國學(xué)院的學(xué)生,年紀輕輕就達到了五階魔導(dǎo)士的水準,梅林,如果我未來的女婿能像你一樣就好了?!?p> 這暗示已經(jīng)很明顯了,梅林含笑舉起了酒杯,又與多米尼亞男爵碰了碰。
“我們的年歲已經(jīng)越來越大了,未來終究是屬于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倍嗝啄醽喣芯魧⒈械木埔伙嫸M,看著空空如也的酒杯低聲道,“我的夫人已經(jīng)患上了風(fēng)濕,我每天清晨起床時也總會感覺到我的身體里那股日益增長的腐朽氣息——不論是風(fēng)濕還是什么,都是在提醒我們不要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啊?!?p> 梅林微笑著搖了搖頭:“男爵閣下,俗話說老而彌堅,年歲的增長也帶給了您愈加豐厚的人生閱歷啊。”
“什么人生閱歷,年歲的增長只讓我覺得自己需要花錢的地方越來越多了——你怎么又開始叫我男爵閣下了?”多米尼亞男爵對著梅林擠了擠眼,“你知道嗎,年輕人,我今天上午去了一趟法師塔為我夫人購買治療風(fēng)濕的魔法藥——該死的,那個魔藥師居然收我十個銀幣的價格。早知道魔藥師賺錢這么容易,我當年也該去學(xué)習(xí)一下魔法的?!?p> 梅林愣了愣,嘆息一聲道:“多米尼亞叔叔,我應(yīng)該更早一點來的——治療風(fēng)濕的魔藥并不難配,一個銀幣的原料就可以配好不少。”
多米尼亞一拍大腿:“這幫法師塔的混蛋!”
齊格飛摸了摸鼻子沒有答話——自己今天在法師塔里看到多米尼亞男爵,原來是因為他在為男爵夫人購買風(fēng)濕的藥嗎?
“老爺,您可別又犯了當年軍伍的壞毛病了,這種動作在貴族的禮儀里是極為不雅的?!?p> 談笑間,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女子從后宅走了出來。她長得并不算美貌,但卻有一種獨特的高貴氣質(zhì)。她那種優(yōu)雅的舉止和古典貴族式的貓步小碎步已經(jīng)揭示了她的身份——琳達?多米尼亞,男爵夫人。
“琳達,你怎么出來了?”多米尼亞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迅速地恢復(fù)了坐姿。他剛才在談話中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擺出了一個惡形惡狀的姿勢,顯然是過去的軍伍生活給他留下的烙印。
琳達夫人溫柔地摸了摸多米尼亞的臉頰,她先對齊格飛施了一禮,然后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梅林:“瞧您說的,家里來了客人我怎么能不出來見客人呢?我聽下人說,家里來了一位談吐和舉止都頗為得體的年輕魔法師,就忍不住好奇出來看看了——這位年輕的先生是叫梅林嗎?聽說您和卡斯蘭還是同學(xué)。我家的姑娘性子偏冷,可能在學(xué)院里也沒什么朋友,日后還望您多多費心了?!?p> 她根本就沒有提到任何關(guān)于未婚夫的事,齊格飛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氣——還好,這位琳達夫人看上去還是一個明事理的人,沒有像多米尼亞男爵一樣看誰都像他未來的女婿,雖然她的話里也或多或少地藏著這個意思。
隨著琳達夫人來到大廳,幾人的交談似乎更加熱烈了一些。阿姆特埋頭吃著桌上的大餐,齊格飛卻有些坐立不安地看著梅林。聽他們的交談,在談上一會兒就該定下婚期了。
“梅林啊,我年紀已經(jīng)不輕了,能看著卡斯蘭出嫁應(yīng)該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了?!倍嗝啄醽唶@了口氣,拍了拍梅林的肩膀,“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以后可以多到我多米尼亞家來玩玩,如果放學(xué)以后和卡斯蘭一起回來那就更好了——”
琳達嗔怪地拍了拍多米尼亞,多米尼亞一愣,然后一臉不好意思地摸著頭笑了起來。
梅林也笑了起來——這種笑容之中蘊藏著幾分寒意。
一直注意著梅林的齊格飛愣了愣,忽然發(fā)現(xiàn)梅林的氣勢又變回了以前那般——懶散之中帶著幾分特有的尖銳,那種若有若無的嘲笑又回到了他的嘴角。
“不了,多米尼亞男爵閣下。”梅林站起了身,將桌旁的大法杖拿在了手中,“很榮幸能跟您談話,這一手以退為進也確實讓我們手忙腳亂了一番——可惜,真正的兇手不論如何掩飾都是會露出馬腳來的。很可惜,看來我并不能成為您未來的女婿了。”
多米尼亞男爵眼神一寒,然后又笑著搖了搖頭:“你這孩子在說些什么,怎么又開始叫我男爵閣下了……”
“我剛才思考了一下,發(fā)現(xiàn)總有些地方不對。”梅林嘆了口氣,“先不說別的,首先——你怎么知道我是五階魔導(dǎo)士的?”
“別鬧了,你在法師塔的記錄我們是——”多米尼亞男爵忽然瞇了瞇眼,然后又笑了起來:“啊,我記錯了,你是四階魔導(dǎo)士,怪我怪我?!?p> 梅林笑瞇瞇地抱著法杖:“記錯了嗎?那好吧,那我就先說點別的吧。您之前說到了為琳達夫人購買風(fēng)濕的藥而去到了法師塔,這句話其實是為了消磨我們的戒心的吧?實不相瞞,我仔細想了想——排一上午的隊,進到法師塔內(nèi)去買一瓶街邊藥店都能買到的治療藥劑,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多米尼亞男爵摸著額頭嘆了口氣:“梅林啊,你是不知道那些街邊魔藥店的東西有多令人惱火。他們做的東西經(jīng)常缺斤少兩,你知不知道——”
“好了好了,您要這么說我也沒有辦法,那我們就先跳過這個話題吧?!泵妨重Q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氣定神閑地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瓶:“對了,您知道這是什么嗎?”
多米尼亞看著那個裝著淡黃色粉末的小瓶,瞇了瞇眼沒有說話。在他身后,沒人注意的琳達忽然臉色一變,幾乎驚呼出聲!
“噢,您是一位武士,而不是一位魔法師,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梅林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說實話,您這里的百合花香著實是濃郁得讓我有些想吐,別說分辨出安魂花的氣味了,連腦子都因為這種花香而有些不太清楚——不過還好,我在最后的時間把握住了難得的機會?!?p> 梅林指了指桌上的那個小瓶子:“這個東西叫做【激蕩果】,當然,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我磨成了粉末。它主要是用于振奮魔藥里的,這種果實與百合花香所混合,會使精神變得極為亢奮——啊,換個說法就是,它與安魂花的效果正好相反,會使靈魂變得極為暴躁?!?p> 梅林又微笑著看向了琳達夫人,他指了指地面,笑道:“還有,尊貴的夫人,我實在沒有想到您竟然是一位魔力精湛的魔法師——這也難怪,操縱惡靈所需要的魔力可不少,擁有這樣的魔力身上自然會帶有簡單的魔力屏障的。這就很奇特了,一位技藝精湛的魔法師,居然需要去法師塔購買魔藥?”
琳達夫人看向了地面——一道如頭發(fā)絲一般的淡藍色魔力正蜿蜒著包圍了她的身邊。
梅林過人的魔力操控居然讓所有人都沒有感應(yīng)到地面上的這道微小的魔力,這種能夠讓頭發(fā)絲一樣粗細的魔力穿過如此之長的地形所需要的操縱力是驚人的。也正是因為這道魔力的強度太低,幾乎和蜘蛛絲一般纖細易斷,導(dǎo)致連琳達夫人自己都沒有感應(yīng)到有這樣的一道魔力在試探自己!
——人怎么會發(fā)現(xiàn)一根頭發(fā)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呢?
卡斯蘭的驚呼聲從遠方響起,惡靈那種特有的冰冷氣息忽然籠罩住了整個大廳。梅林笑瞇瞇地搓了搓手指,那那正是之前他抱住卡斯蘭的那只手:“順帶一提,我剛剛接住跌倒的卡斯蘭小姐時,將激蕩果的粉末抹在卡斯蘭小姐身上了?!?p> 惡靈那凄厲而熟悉的慘叫聲,驟然傳遍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