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韌在樹上正看得起勁,不料驚變突起,眼見人命關(guān)天,也顧不得其他了,從樹上一躍而下,叫道:“笨蛋,我來救她,你別跑!”
同一時間,樹上的看哥也撲地飛騰而起,往男子跑的方向飛去,咕咕咕連叫了幾聲,似乎呼應(yīng)主人的號召。
男子回頭看了一眼,不但不停,跑得倒是更快了,恐怕是使出了這輩子最大的力氣,瞬間便沒了蹤影。原以為這幽靜之地鳥都沒有一只,沒想到不但有鳥,連人都活生生有一個,只怕剛才種種丑態(tài)都被看見了,還不快跑?
高韌在無憂學(xué)園的時候也練過游泳,那里也有一口小小的池塘,與眼前這口池塘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水深,因此把女子撈起來倒不大費勁,很快就把她舉到了岸上。只見這女子臉色慘白,一動不動,探查之下,竟是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和脈搏。
也是這女子命大,高韌從頑醫(yī)那兒學(xué)了不少奇奇怪怪醫(yī)療救治的法子,其中一項“渡氣之術(shù)”,實有起死回生之功。只見他不慌不忙,抱起女子坐到一塊石頭上,將其身子翻過來,其腹部頂?shù)阶约合ドw上,再緩緩加力按其腰部,將其嗆入腹中的水逼將出來。見其仍未醒轉(zhuǎn),又把女子平躺地上,從包裹中拿出一塊布條,將女子口中的泥巴、雜草之類清理干凈后,略一猶豫,一只手捏住女子的鼻子,長吸一口氣,再對著這女子口中呼入。如此十數(shù)次之后,這女子仍不見醒轉(zhuǎn),這下高韌可就犯難了。接下來的方法,按頑醫(yī)所講,無論男女,均需敞開上衣,找到其心臟所在之地,以一定頻次對之按壓,輔之以方才所施渡氣之術(shù),方可見效??蛇@女子心臟正在左邊胸部那個突起之下,難不成解開她上衣、按壓她那里?一念及此,高韌不禁心跳加快,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一番,又是忐忑又是緊張。
不管了,救人要緊!高韌一咬牙,快速伸手解開女子上衣,紅著臉掃了一眼心臟部位,別開頭就快速開始按壓,五下之后長吸一口氣,吹入女子口中,如此反復(fù)。只按了數(shù)十下,已是忙得滿頭大汗,不過這汗水大半倒是心里緊張所致。
又渡氣了數(shù)十次,聽到那女子猛地一聲咳嗽,身子跟著動彈起來,總算是活過來了。高韌大喜,一時忘了忐忑和尷尬,看著那女子眼睛,道:“你終于活啦!”
那女子剛醒過神來,怔了一怔,忽然記起了往事,又瞧見眼前這陌生少年,目光掃及自己胸前,再看這少年的姿勢,粉臉頓時一紅,一巴掌就往高韌臉上扇去。
高韌倒沒胡涂,頭頸自動反應(yīng),一閃就躲過了這一耳光。正準備解釋,只見那女子迅速卷起身子,臉上露出恐怖神色,兩手抱到胸前,兩腳蹬地后退,同時口中大聲尖叫。
正在此時,不遠處七八個人直奔而來,高韌回頭望去,頭一個正是原來與女子同來那書生。還沒等高韌反應(yīng)過來,一群人已經(jīng)奔到面前,一個農(nóng)夫模樣男子直搶到地上女子面前,一把抱住,一迭連聲問道:
“怎么樣?沒事吧?還好吧?還好吧?”
那女子并不答話,躲到這男人后面,伸出一只手指著高韌,大叫道:“流氓!流氓!”
眾人齊刷刷轉(zhuǎn)過頭望向高韌,見他滿臉通紅、一身大汗,尤自半跪在地上,身前一大片濕漬,正是剛才那女子所躺之處,而女子蹬地留下的痕跡更是明顯,頓時明白過來,蜂擁而上就向他撲了過去。
“你這個畜生!畜生不如!”
“等等,你們聽我解釋!喂喂,你們講不講理,我是救她的┅┅”
“救她怎么了,救她怎么啦!救了就能污辱她?你這個畜生,打死你!”
那女子也開始拚命掙扎,一副要往池塘撲過去的姿態(tài),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嚎哭:“放開我!我沒法活了,讓我死了算了!我還有什么臉見人哪,讓我死了吧!”
眾人更加氣憤,對著高韌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唯恐少打兩下不能解氣。高韌被一群農(nóng)夫圍在中間,跑也跑不掉,又不能使出武功對付這些蠻人,只好雙手護頭,倦在地上任他們踢打,口中大叫:“我沒有!我沒有!”
正喧鬧間,只聽到一個蒼老聲音大叫道:“大家別打了,都別打了!再打就打出人命了!”
有人趕快收起踹到半路的腳,跟著喊道:“別打了,聽里長的!”
也有人繼續(xù)奮力揮拳踹腳,口中罵著:“打死就打死,這種人渣還不打死,留著干嘛!”
那里長大喝到:“住手!打死了人,重則抵命,輕則坐牢,不懂么!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有人掉水里的嗎,怎么又在圍毆打人?”
說話間里長分開眾人,走到高韌旁邊,問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回事?”
沒等高韌開口,那邊女人又開始嚎哭,這邊眾人七嘴八舌,一個個義憤填膺,這小淫賊如何欺負女人,如何無恥下流,便如都親眼所見一般。
“都給我住口!張大牛,管住你婆娘,嚎什么嚎!蘭生,你來講!”里長再次喝住眾人,指著那儒生道。
“里長,是這樣的,今天我讀書有暇,跑到清水塘這邊來采摘茶苞,正摘著呢,忽聽到塘中一聲大響,我趕緊跑過來一看,卻是嫂嫂不知怎么掉到了塘里。小生我也不會水,沒有辦法,趕緊跑回去叫我哥,領(lǐng)著我哥,還有左鄰右舍,到這里來救人。我們一起跑過來的,我們幾個跑在前頭,”
張?zhí)m生一邊說,一說打手勢指著幾個年輕小伙,這幾個小伙也趕緊點頭嗯嗯,
“老遠就看見這個淫賊,這淫賊,”
張?zhí)m生又指著高韌,
“這廝正趴在地上對嫂嫂非禮,雙手在她胸前亂摸,接著嫂嫂就扇了他一大耳括子。我們跑到跟前,把嫂嫂從他手下?lián)尦鰜?,里長你看,就是這兒,嫂嫂剛才就躺在這,這淫賊欺負她,她從這兒爬到這兒,你看,草地上印記都在。里長說這淫賊該不該打?是不是該打死?”
話沒說完,女子旁邊那叫張大牛的騰地站起來,眼睛里似乎要噴出火,緊捏著拳頭做勢就要沖過來往高韌身上招呼。里長眉毛一皺,喝道:
“大牛你干什么!急什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宋氏,你怎么掉到塘里去的?”
宋氏大概是哭鬧得累了,正半趴在地上啜泣,聽到這話,又扯開嗓子哭道:
“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里長,你老人家要給我作主啊~~還不是這沒良心的死大牛,我剛嫁過來才幾個月,就天天罵我怎么還沒喜的,真是沒良心啊~~昨晚又是罵又是折騰,我想不通啊,今天一早出來亂走,走到這兒,看這個地方風(fēng)水好,想著干脆死這兒算了,就跳到塘里啊~~哪想尋死不成,哪里跑來這個挨千刀的淫賊、賤貨,趁我不醒人事又來污辱我啊~~幸虧老天保佑醒來得快,才算保住了清白身子,我的命好苦啊~~~~”
高韌聽到這里,氣得渾身發(fā)抖,再也忍不住,從地上蹦起來,大叫道:
“好你們個奸夫淫婦!我救你性命,倒如此誣陷于我!明明是你兩人來此調(diào)情,你這蕩婦自己摔落水中,你這淫貨不思救人撒腿就跑,我還叫你不要跑,你你你┅┅”
話音未落,宋氏再次放聲嚎哭,捶胸頓足,腦袋往草地上砸,這邊張?zhí)m生也漲紅了臉,指著高韌罵道:
“你你你┅┅你這個無恥之徒!自己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倒來污辱斯文,誣我和嫂嫂清白,你你你┅┅我與你無冤無仇,你怎能如此含血噴人!想我熟讀圣賢之書,也是要去求取功名的秀才,豈能受你這等冤枉!我我我┅┅送官!送官!人證物證俱在,看知縣大人如何來收拾你!”
周邊眾人也再次激動喧嘩起來,有跳起來罵的,有指著鼻子罵的,有往臉上吐口水的,有幾個更是懶得動口,再次拳腳相向,一個個恨得牙都要咬碎一般。
那里長似乎已經(jīng)明白了一切,舉起雙手,大喊了幾聲,待人群稍微平息,指著幾個小伙子,道:
“你們幾個,帶繩子了沒?把他先捆起來!”
回過頭,滿臉鄙夷看著高韌,問: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
高韌又氣又急,完全忘了自己會輕功可以輕松逃脫,任由眾人將自己圍在中間五花大綁,中間還吃了幾記黑拳黑腳。聽到里長這句話,腦子里電光火石般運轉(zhuǎn),一會想起自己父母到底是誰,一會想起這事要是被無憂學(xué)園的師父們知道了會不會相信自己,只渾身發(fā)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嘴唇顫動,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聽那里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年輕人不學(xué)好,唉。”
轉(zhuǎn)過頭又對那張?zhí)m生道:
“蘭生,別生氣,他這是狗急跳墻呢,別氣了啊。要我說呢,官府就不要送了,這官府嘛,嘿嘿,送去那可就不一定了?!?p> 張?zhí)m生還沒接話,同來的另一粗壯小伙就接過話頭:
“就是就是,到了官府,要是這小子家里送點錢,結(jié)果就不好說了呢。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到時候說不定咱們還白挨一頓棍棒?!?p> 張?zhí)m生剛才叫得太大聲,聲音有些嘶啞,道:“里長和立志兄說得也是。那怎么辦呢,就這樣算了?”
“送到我們鐵叉會去啊!不用花錢,保管給你一個公道!”
張?zhí)m生用征詢的目光看向他大哥張大牛,再轉(zhuǎn)向里長,里長呵呵一笑,道:“好,就聽李立志的,送鐵叉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