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莊公之所以會這么快下定決心,跟鄭忽所獻(xiàn)之物不無關(guān)系。
瓷器之利足以使府庫充盈,種植小麥能夠使民免于饑饉之患,而高超的軍事思想不但可以用于戰(zhàn)陣之中,亦可以用在改革的斗爭之中。
既然萬事俱備,只欠鄭忽所說的小麥可連續(xù)播種的東風(fēng),那么先行一步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三人在書房之中將此次軍制改革的具體措施定下。先在長葛秘密推行,等到摸索出經(jīng)驗之后再推行全國。而且由于原繁的身份太過引人注目,為了不讓國內(nèi)的卿大夫察覺此事,鄭莊公決定帶著鄭忽去鄧地與蔡侯會盟,讓原繁以幫助世子訓(xùn)練士卒以作剿匪之用的名義進(jìn)入長葛,這樣可以轉(zhuǎn)移卿大夫的注意力,造成鄭忽兄弟四人當(dāng)中,國君尤為偏愛世子,世子必為其后的假象。
而在這種情況下,公子突、公子亹和公子儀的一干黨羽必定不甘心失敗,在鄭莊公和鄭忽離開的這段時間定會上下活動,大肆聯(lián)絡(luò)卿大夫家族,雖不至于造反,但也想籍此取得先發(fā)優(yōu)勢,未來無論風(fēng)波如何變動,總有些自保之力,而且若是能得到大部分卿大夫的支持,等鄭莊公百年之后,將鄭忽趕下君位也未嘗不可。
鄭忽對自家老爹高超的政治手腕佩服的是五體投地,您老人家也忒缺德了吧,這變法還沒開始呢,就將自己的四個兒子和國內(nèi)的卿大夫家族算計在內(nèi),不過這也是在心里說說而已。
其實,鄭忽對他老爹的做法也挺理解的,宗廟社稷高于一切嘛!但是,又有誰心甘情愿的希望被人算計呢?即使那個人是自家老爹。
鄭忽苦著臉看著他老爹,希望多少能得到點補(bǔ)償,畢竟在這這次風(fēng)波中,他算是徹底成為焦點人物了。
雖說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但是這次卻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一旦按照計劃實施下去,鄭忽算是徹底卷入政治斗爭的漩渦當(dāng)中了,各種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這對于政治經(jīng)驗欠缺的鄭忽來說,絕對是一大考驗,一個不小心還可能將自己這個改革的發(fā)起者給折進(jìn)去,到時候真的是欲哭無淚,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故此,鄭忽迫切的希望他老爹能給他一道“免死金牌”傍身,雖說他現(xiàn)在用蚩尤之學(xué)和年入五千金吊著他老爹,短時間內(nèi)自己的安全是有保障的,但是架不住有個萬一??!沒看到晁錯是怎么死的嗎?景帝的一句“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將其徹底打入深淵。鄭忽可不希望自己到下面去等晁錯。
況且,誰知道他老爹是怎么想的,萬一功成之后卸磨殺那啥,最后讓公子突繼承君位,那么鄭忽的所有努力都將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fā)生。
鄭莊公看著鄭忽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樣,心中好笑,這豎子也開始學(xué)會跟自己講條件了,勇氣可嘉嘛!但是這種事情又豈能縱容,不然,自己的國君威嚴(yán)將放于何處。
沉著臉對鄭忽道:“怎么,吾兒可是對吾的決定有異議?有就直接說,吾也不是桀紂一般的獨夫,聽不得忠臣孝子的勸告!”
話雖輕飄飄的,但是任誰都能聽出其中誅心的話,將桀紂都搬出來了,鄭忽要是再不識趣的嘰嘰歪歪,不就坐實了他老爹是桀紂的事實了嗎?
顧不得手心之中滲出的細(xì)汗,鄭忽連忙行禮,口稱不敢。
鄭莊公冷哼一聲“量你也沒這個膽子!”
之后,或許是覺得自己先前的語氣有些重了,鄭忽畢竟立了這么大的功勞,或許是單純的想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吃。
鄭莊公收起自己的國君威嚴(yán),用較為緩和的語氣語重心長的道:“為父者以兒能為能,吾兒嘗言大丈夫志在自立,吾心亦壯之,以為百年之后,兒必不使吾憂,今吾兒能立此功業(yè),一償前日之誓,吾是以知吾兒絕非空言以取悅于吾,吾心實慰,他日于黃泉之中見鄭國先人,吾亦以吾兒為傲!”
說到最后眼眶都有些發(fā)紅,就差沒哭出來,鄭忽也不知道他老爹的這句話有幾成真的成分在內(nèi),不過見自家老爹說的這么動情,鄭忽說沒有一點觸動是假的,說到底,鄭忽原本只是個撲街寫手,并沒有接觸過政治,對政治的套路了解不深,加上前世的無父無母,所以很容易被鄭莊公這突如其來的父愛感動。
像原繁這種老政客就沒那么容易被鄭莊公的表象迷住,在一旁一邊看著戲,一邊在心里感嘆道“君上御兒可真有一套,這用國事說服不了就用家事,看子忽那模樣,還是太嫩了啊!”
可他不知道,鄭莊公說的全都是心里話,并無一絲虛假的成分在內(nèi),當(dāng)鄭忽慢慢展現(xiàn)出他“過人”才能的時候,鄭莊公心中的天平已經(jīng)開始向鄭忽傾斜了,若說原來是因為鄭忽不類己而希望鄭忽能夠放棄國君之位,另辟蹊徑,做出一番事業(yè)的話,那么現(xiàn)在,鄭莊公覺得鄭忽已經(jīng)開始有點他年輕時的氣象了,再加上其才能,若不出意外,百年以后他還是會把鄭國宗廟交到鄭忽手里。
他雖然偏愛公子突,但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鄭忽來之前,公子突兄弟三人的拙劣表現(xiàn)讓他明白三人也只是會耍點小手段而已,跟鄭忽比起來還是不堪大用,所以,他才會一激動將自己百年之后以鄭忽為傲的話說出來,這其實就已經(jīng)是在明明白白告訴鄭忽,我死之后,鄭國的宗廟就由你來看護(hù)了,千萬別讓我失望。
不過,沉浸在父愛之中的鄭忽,暫時沒想到此節(jié)罷了!
“不意父君竟對兒有如此大的期望,兒這些年卻是愧對了父君啊!”
說完以大禮參拜,無論鄭莊公說的是真是假,鄭忽都少不了要行此大禮,畢竟當(dāng)?shù)歼@么動情了,做兒子的不得表示表示,再說了,鄭忽也確實感受到自家老爹的真情,也慢慢的開始從心里接受鄭莊公,不再像以前只是表面功夫,內(nèi)里卻心懷畏懼,恨不得遠(yuǎn)遠(yuǎn)離開。
鄭莊公書房里這一幕父慈子孝的大戲還是掩蓋不了即將要來臨的暴風(fēng)雨,鄭國的天,要變了……
憶枕中夢
感謝書友彭子勤的再次打賞與支持! 書中與蔡侯會鄧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左傳·桓公二年》載,秋七月,鄭伯、蔡侯會于鄧,始懼楚也! 我這么寫完全是情節(jié)需要,請大家不要誤會!